本朝沒了宵禁,又將坊市合一,大大解放了老百姓的活動時間跟範圍,商賈經營也自由了許多,夜市直至三更盡,五更複又開張。只要肯交稅,街旁、橋頭、巷弄,都能做生意。
而且,自從那位同為穿越者的前輩扇動蝴蝶翅膀時,這個“宋”朝的走向就開始跟史書上南轅北轍了。
於朝,國朝並沒有重文抑武,反而一鼓作氣奪回了燕雲十六州,世人乃不知徽欽二宗,更無論靖康之變。於民,風氣上沿襲了前朝的開放,就算如今她們兩個年輕女子這麼晚在瓦子內閑逛,也沒有太多人注意。
虞蘅骨子裡的商人血統又在蠢蠢欲動了。
上輩子,她本科畢業後當牛做馬兩年,裸辭接手爸媽經營了半輩子的餐館,還沒來得及做大做強,陰差陽錯穿越了。這輩子生在蘇商之家,打小便耳濡目染家中長輩是如何談笑間將所有不利局面輕松化解的,雖然有瑪麗蘇外加自賣自誇嫌疑,但多少有些心得。
起了這念頭之後,虞蘅翻了個身,心態穩了。
次日再尋到韓宅,心境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既要她“知難而退”,當然要退得幹淨。不能“心照不宣”,更不能是“口頭託詞”,免得“死灰複燃”。
再者,當初自家富貴,結親是他們求著,如今反悔了——她這一路上的路費花銷、昨天精神損失,也得合計合計不是?
虞蘅眼睛彎起,再面對那毫不避諱打量的僕婦,甜甜地自報了家門。
那僕婦將眼一斜,側身把人迎了進去,嘴上還不停絮叨:“蘅娘子怎的才來,夫人等了許久,這會正午憩著……您且在偏房坐著等會兒吧。”
語氣、態度皆算不上恭敬。
虞蘅垂目:“勞表姨掛念,又怎好再打擾?我便在偏廳等表姨醒來,再去拜會。”
見她規矩禮節妥當,並無錯漏,這僕婦心裡的輕鄙才稍稍去了些。
韓宅佔地不多,兩進的院子,進了正門,繞過影壁,前頭乃韓嗣豐與長子韓禎書房,栽著幾杆瘦竹,過儀門,內院有一間正房並兩間偏房,與東西廂房連著抄手遊廊,帶個巴掌大的小院,四角種些花花草草。
宅中下人不多,一路行來只見零星兩個灑掃婆子,虞蘅被帶至正房偏廳稍坐,好一會兒有婢子端來茶點,虞蘅只咬了小半口便被膩住了槽牙,借茶的苦澀總算將甜味壓下去後,便安靜坐在位上等待錢氏醒來。
姨甥見面,難免說起幾年前虞蘅父母意外身故之事。
錢氏拉著她手寬慰,自己卻紅了眼圈:“我只有你母親一個姊妹,如今先我而去,怎麼不傷心!”
虞蘅湊近,聞見一股子薑辣味。
目光落在那繡帕上,溫聲寬解了錢氏幾句。
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弱冠青年闊步走了進來。虞蘅抬眼,對上一張眉目清秀的臉,穿士子白襴,很是溫潤。
想來這小白臉就是她那前途光明的太學生表兄了。
錢氏擦幹淚,給二人互相介紹,“禎兒,這是你蘅妹妹。”
虞蘅起身見禮。
韓禎眼中掠過一瞬的驚豔,起初聽聞那個破落商戶表妹要來的不悅已被沖淡了大半。
心思千回百轉,面上又是作揖回禮,又笑道:“阿蘅在家有什麼不慣的,盡管說,莫把我們當外人。”
錢氏也道:“做兄長的是該讓著妹妹,日後別叫我知道你欺負阿蘅。”
又拉著虞蘅手含嗔帶笑:“這孩子仗著幾分才氣,性子全被他爹慣壞了。”
錢氏真是個體麵人。
虞蘅一笑,撒著嬌應了:“姨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