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雖不顯赫,宅邸卻選得好,坐落在汴京城東南,周邊水質清甜,生活也便利。往北直走就是瓦子,入夜後十分熱鬧,南面則多是道觀跟寺廟,跟赫赫有名的大相國寺就隔了三條街,故周邊總繚繞著濃重的香火煙燻味。
不少專程來汴京上香還願的香客都會選擇在此附近落腳,邸舍選擇很多,甚至還有專門接待女客的,價格也實惠。
路過不少門前豎著彩門歡樓的酒家,阿盼眼睛脖子都直了,走出去老遠還在回頭。
不說她,虞蘅自個也很想豪橫一把,然而算算身上盤纏,還是算了。
二人走進一家普通邸舍3,只要了一間中等客房。
那掌櫃看她們外來人士,還熱情推薦她們去到附近瓦子逛逛。
瓦子於本朝人民來說,是個消遣的好去處。即便不花幾個錢,也能看一場雜耍競技,裡頭還兼賣些吃的玩的,設有坐席,隨吃隨走隨坐,通宵營業。
虞蘅前輩子是個能熬的,假期從來沒兩點以前睡過覺,也被這汴京夜生活給吸引了,便帶著阿盼出門散心。
今日下馬威已給了,想來明日應當會爽快給她開門,只是說不得還要如何打機鋒、被挑剔……族裡既去了信,不登門是不行的……想到這些,虞蘅便已經開始煩了,正出神著,肩頭忽被人撞了一下,一群孩童互相挽手急匆匆朝前跑去,接著一道煙火呼嘯著在頭頂炸開,亮徹夜空。
虞蘅抬眼,才發現已經到了瓦子街口,內裡鑼響喧天,人聲嘈雜,燈火滿街。
豈止是裡邊,瓦子外圍是路岐人的地盤,“鏘”地一聲,雜耍影戲、說書口技,隨時都有好戲開場。
道路還旁擺著不少琳琅滿目的小攤,販兒叫賣聲不絕於耳,向過路人推銷著自家東西。
阿盼到底年紀小,轉眼就忘了剛剛的煩憂,拉著她在人流中湊熱鬧,嘴裡興奮說個不停:“蘅娘子,蘅娘子,那人怎的跑天上去了!這莫不就是傳奇裡的輕功?”
虞蘅順著她話抬頭,幾米高空上,街道兩面的酒肆僅靠一根繩索牽連著,雜技人要從這頭走到那頭上菜,再返回來才算走完。
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完全靠苦工技藝,比後世走鋼索還高難度。
期間雜技人幾次差點踩空,底下的人就跟著“啊啊”地叫,比吃了川飯4還上火燒心。
待安安穩穩結束之後,賞錢堪比潮水。
阿盼才從有驚無險中收回神思,一會兒看見相撲,又義憤填膺起來:“那麼大塊頭欺負個弱女子!”
結果下一瞬那瘦瘦小小的選手反將對手給扳倒了,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選手面前的銅板堆得有小山那麼高。
阿盼瞧瞧那堆錢,再瞧瞧虞蘅,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臂。
虞蘅佯裝沒看見,不過一會兒,她就又被唱雜劇的給吸引了去。
這樣的熱鬧,在汴京從不算稀奇事,日日夜夜都有。
再次從人群中擠出來時,兩人手上都多出來三四樣零嘴點心。
阿盼嘴裡含著酸杏幹,吃得嘖嘖有味,不免感慨:“難怪我阿爺去了一趟州府便總唸叨說是潑天的富貴,等我老了,也要與孫子女吹噓今日見識過的盛景。”
“這才哪到哪?咱們要在汴京常住,比這更熱鬧的都有。”虞蘅笑道。
“可您要是嫁到韓家去,哪還能這樣自在?”
阿盼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那牙婆船上結識了幾個小姊妹,她們當中有的人已經被賣過一遭了,是從貴人府裡出來的,平日有時候會給她們講貴人的規矩。
阿盼快人快語,虞蘅也沒嫌過她什麼,此時也就直說了。
這話就像一兜子冷風,將虞蘅初入汴京見識過繁華迤邐後有些發熱的頭腦給撲得冷靜了些。
冷靜地躺在邸舍幹淨無味但有些硬的床上,虞蘅成功失眠了,失眠就容易多想,而不知道前世看了哪個專家研究表明,夜裡的想法總是格外天馬行空。
汴京繁華熱鬧,不比前朝長安宏偉,但毋庸置疑,擁有煙火氣的它很適合市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