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槐序卻說:“可誰人有皇兄對儺烏的震懾力呢?怕是赤燕九部只聽說過您的赫赫威名,有皇兄在,更能震懾其不軌之心。”
段嚴玉屈起一條腿,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起來。
這其實是謝緩的習慣,他想事兒的時候手指總愛動,或是敲敲桌子,或是捏著什麼物件兒來回摩挲,段嚴玉和他待得久了,竟也漸漸染了這個習慣。
“所以你覺得儺烏要是再起兵來犯,還是由我領兵更好?”
段嚴玉如此問道。
其實自從查出下毒之人是儺烏王女,朝中就掀起了波瀾,所有人都認為儺烏遲早有一天會再次興兵,就趁著他們的陛下病弱的時候。
軍中兒郎都枕戈待命,可攝政王段嚴玉不在,還是難免有唱衰之人。
段嚴玉這時候回來了,對滿朝來說確實是個好訊息。
段槐序這話乍一聽其實沒錯。
但皇帝剛死,眼下唯有他和段槐序有望角逐帝王之位,這個節骨眼兒竟讓他再去領兵?
要知道,大祁立國以來,還沒有出過禦駕親徵的皇帝。
段嚴玉似笑非笑地看了段槐序一眼,忽地起身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一定好好考慮。”
說罷,他走出了暖閣,屋外立刻有宮人撐了傘候著。
段槐序沒有起身相送,只輕輕頷了頷首,說道:“皇兄慢走。”
待段嚴玉走後,段槐序又吃了兩口盅裡的熱羹,最後朝立在一邊的宮女努了努嘴,說道:“將那邊沒動過的芋頭糕端過來,別浪費了公主的心意。”
他說的正是最先給段嚴玉的那盤糕點,軟糕四四方方的,糕體奶白,完全看不出內裡夾了軟爛的芋頭餡。
那宮女小心翼翼捧著晶瑩剔透的琉璃碟子送到另一張案上,又驚詫道:“芋頭糕?”
她剛驚得出了聲就自覺失言,忙捂住唇,但段槐序一向對宮人溫和,聽到她驚疑的聲音也只是看過去一眼,朝人笑了兩下,反問道:“芋頭糕怎麼了?”
宮女連忙跪下,垂著首恭恭敬敬回答:“攝政王常在宮中用膳,所以宮裡的宮人都知道,王爺對芋頭過敏,從不吃芋頭。”
段槐序彷彿驚了一跳,狠抽了一口氣,忙說:“呀!那幸好他沒吃!”
他一邊說,一邊捏了一塊芋頭糕喂進嘴裡,繼續嘀咕:“幸好本王剛才及時制止了!否則皇兄他真吃壞了身子,就全成了本王的罪過了。”
段槐序笑了笑,下一刻扯了扯拖在地上的衣擺,再起身站了起頭,抱著那碟芋頭糕朝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可是芋頭好吃啊,可惜皇兄嘗不了這味道。”
帝王的葬禮複雜、繁瑣,每日都有不同的祭祀儀式。
但國不可一日無主,朝堂上關於新帝的爭論已經開始了。
垂拱殿內,從前穿錦繡官服的大人們全都裹上縞素,金碧輝煌的大殿上也掛了白幡,放眼看去是一片壓抑的白色。
“先帝膝下無子,也不曾立下冊封儲君的聖旨,所以……”
“雖無儲君,但宗室中還有皇親啊!”
“是啊!是啊!”
……
龍椅上沒有人,這大殿上竟顯得散漫,吵吵嚷嚷得不像莊重的朝堂,有些不成體統。
底下官員吵吵鬧鬧,反而是站在前列的大臣們沒有說話,都手捧著玉笏板靜靜站在原地,只聽底下人吵鬧。
有迂腐守舊的,覺得該父死子承,哪怕這個“子”不是親子。
他說:“下臣以為可以挑選一位德才兼備的‘宗子’,過繼給先帝,再由‘宗子’繼位。”
但這話一說,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反對。
“若新帝年幼,只怕朝綱不穩啊!況且邊外還有儺烏狼子野心,此事還是要仔細斟酌!”
也有人說:“攝政王爺還在,王爺文韜武略皆通,豈非是不二人選!”
聽到這兒,一直沒有說話的段嚴玉抬了抬眉,朝著說話的官員看去一眼。偏那官員還以為自己拍馬屁拍對地方了,見段嚴玉看過來,還沖著人諂媚笑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