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已經有些不耐煩,聞聲目光一動,忽而轉念想到什麼
他微微側眸,朝身後趕來的女官輕佻一笑,接道:“麻煩同娘娘稟報一聲,謝延自將人領回去……”
“實在是相思難抑……”謝延停了一瞬,察覺到衣襟被攥緊幾許,笑意更甚:“一刻也等不及,來日再負荊請罪。”
謝延三兩句話說地女官面色訕訕,見前邊的傳衛早已上手把攔路的太監拖開,她只好作罷,無奈後退兩步,躬身送別
謝延不再耽擱,把宋觀棋放進車裡後,也不顧還搭在小臂的手,轉頭吩咐姜梧:“從西角門出去,那裡會有人接應。行至墨苑時換一輛馬騎。”
姜梧見他如此,不自覺心絃緊繃,點頭應是
謝延緊接著回頭,拉下宋觀棋的手,倉促輕輕吻了兩下
他抬指撩開宋觀棋因汗牽粘的發絲,寬慰道:“去宮門外等我,很快就來。眼下事態緊迫,容我日後再解釋。”
說罷,他依依不捨松開手,也不等聽完裡間人一句“多加小心”,就決絕拉下錦簾,隔絕宵風
宋觀棋掀簾看他,惟見一道挺拔身影漸行漸遠,不肯回頭
衡秋宮一派靜謐,較別處殿宇燈火通明大為不同
剛從外頭進殿的女官不由得放慢步子,在垂帷之外聞見近乎不可察的說話聲,陡然停住
謝書善午時歇息,歇到如今才醒來。他沒有動,直直望著明黃綢帳發愣,過了良久,才道:“太子呢?”
“天色不早,嬤嬤帶回宮歇下了。”楊蕭映狀似反常,她跪伏榻邊,好似疲憊不堪,並不像往常般湊上前聽謝書善說話
謝書善沒有在意,他恍若丟了神魂,實則什麼都聽不見,還是開口問:“外頭,是哪來的動靜。”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楊蕭映很久不出聲回應,久到謝書善以為她睡著了,她才平靜道:“陛下,丞相府的千金入宮了。”
楊蕭映話裡無波無瀾,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呵……呵……”
謝書善控制不住又咳又笑
“哈哈……呵……咳咳咳咳……”
“楊蕭映,楊蕭映,楊、蕭、映。”謝書善笑地蒼白又無力,“你真的是楊蕭映麼?”
他丟擲壓在心口十幾載的疑問,卻沒獲得半分舒暢,反噬撕心裂肺地痛
楊蕭映半邊臉躺在謝書善攤開的枯掌,不多時。底下濕潤一片
謝書善很見不得她哭,哭起來幾乎是一點聲響也不肯洩出來
她是耐力非常的女子,堅毅更比平常男子要強
這半生艱酸苦楚,謝書善卻鮮少見她落淚
多年前大封後宮,是她,也是他,失態過的一次
文武百官無一不痛斥楊蕭映青樓出身,入宮侍君已是皇恩浩蕩,勾欄瓦舍的腌臢之物,怎配為一國之後
謝書善氣急了,額間青筋暴起,提劍就要砍了這迂腐老頭
群臣齊跪,高呼寬罪,可仍然不肯改口
“陛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