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霧探頭一看,裡頭是半個人影也沒有,而緊閉的窗戶卻被開啟
他倏地驚愕不止,喊道:“人不見了!我去……”
話未落,他便火急火燎扶上腰側的刀鞘,作勢要去追人,肩上卻倏爾搭上一隻手
宋觀棋按住他的肩,從容道:“不急……他既要走,也是自個要去找苦頭吃,左右死不了,也有法子找到人。”
秦霧仍在愣神,宋觀棋卻垂下手,往廊上走
雨水順著屋簷滑落,連滴如注。他透著薄薄的雨幕,看到簷上昏暗陰鬱的天
……
這雨不間斷下了好些時日,自那日過後便不怎麼聽聞匪患,雁蕩山好幾日沒動作。按宋觀棋預料的一樣,孫無忌被救走那夜,他們果然對宣州起了念頭,偷偷摸過去,卻被謝延埋伏的人抓個正著
不過玉千面也是狡猾,幾個當家都沒出面,只派些無關緊要的人去探路。那日援救孫無忌也沒分多少人,想來料定宋觀棋人手不夠。如今這幫人依然窩在雁蕩山,近來活動較平素更謹慎小心。並且吃準楚國軍隊伐靖日程緊張,後續城防又跟的慢,自然分不出多少人馬處理匪患,仍會偶爾趁夜深人靜時跑出來打劫偏僻的山野村舍
這些動向被記得一清二楚,全都寫在摺子呈到宋觀棋面前
宋觀棋頷首,乜向案側,姜梧將一打書箋擱在他手邊
他垂眸認真看著賬簿,姜梧想說些什麼,瞧見宋觀棋神色不豫便住了口,出門時都格外小心翼翼
姜梧輕手輕腳關上門,隨後負手立在一側。他偏頭看向廊外院內唯一的樹,昨夜被大雨摧殘了不少枝葉,孤零零地迎風搖頭嘆息
簷上忽而探下一腦袋,驚地姜梧後退半步。待看清面容,又無奈笑了笑
姜梧還沒說話,秦霧先開了口:“好晚了,主子不歇息麼?”
語氣淡淡,卻帶著莫名的憂傷。秦霧算得上樓裡年紀最小的,幾乎所有人都愛慣著他,他也不過十幾歲,天真地藏不住情緒
姜梧對上他的眸子,啞了半晌,才回道:“多事之秋,他擔子重,又不是我們能分擔的……難免。”
“可我們辦成好多事了……他都不愛朝我笑了……從前我替他買對東西,他都會誇我的……”姜梧小聲嘀咕著,話音漸弱,情緒也隨著低落。他倏地想到什麼,又提起精神,“他對那個……嗯……玉千面笑,不過,是那種……皮笑肉不笑。嗯……對。”
他稍一怔愣,蹙著眉頭。輕風拂過額前細微碎發,卻沒能帶走半分愁緒
姜梧沒法回答他,要去精闢簡述宋觀棋的遭遇著實難為人,便只悶悶應了一聲
倆人沉默對著月,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傾訴
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皓月懸空,尋常人家早已歇下,裡頭卻陡然有了動靜
姜梧回頭時,宋觀棋已經出了門
他換了玄色勁裝,著一身月白大袖衫。在如洗月光的映襯下,反褪去了淩厲的鋒芒
宋觀棋默立須臾,看了眼沉鬱的天色,遂問:“軍營那邊如何?”
姜梧回道:“這幾天秣馬厲兵,行事匆忙地很,應是離行軍日子不遠了。這個時辰……應該來得及。”
說罷,他側眸一瞥,廊上的近衛也立刻會了意,忙趕去備車
天色已晚,馬車馳過長街,碾碎水窪間晃蕩的月華,帶起長風,吹醒暗夜沉寂的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