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昉哥。”輕輕喚了一聲。
熟睡的男人並沒有反應,呼吸仍然平穩。
歪倒在沙發角落,保持著看書的姿勢,手裡的書攤開。
薛景譽看見他眼底淡青,估計最近也是忙得不行,不禁有些不忍。
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之前聞昉發燒那會兒,人也是乖巧任人擺布的樣子,薛景譽心口一動,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男人皺了眉毛,偏頭,本能地躲開他的手指。
薛景譽笑了。
伸手,輕輕抽出他手中的象棋書,薛景譽看著已經被翻舊了的書本,還有夾在其中各種各樣的筆記和步法,嘀咕著:“搞什麼還在看……不是都過去了麼?”
之前為瞭解跟aexis的殘局,聞昉就看過這本書,然而知道了aexis就是薛景譽之後,聞昉也表示不想跟他下棋。
但聞昉似乎對國際象棋興趣頗豐,所以依然會研究這本書。
薛景譽把書放到一旁,“昉哥,起來去床上睡,這兒會著涼的。”
聞昉也不知道聽見他的話沒有,沒有回應,過了好一會兒,才胡亂囈語幾句:“好……馬上。”
薛景譽憋笑,總覺得他是打工打出工傷了,掛在嘴邊的都是“好的,馬上”。
或許實在是加班有點狠,他睡得很沉。
薛景譽想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把人抱起來,抱回臥室床上。
他臥室沒開燈,漆黑一片,薛景譽只能藉著客廳的光,把他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聞昉睡覺喜歡全黑的環境,連窗簾都是高度遮光的。
不像薛景譽,他睡覺必然要開著夜燈,因為他怕黑。
小時候父親忙工作,他就一個人在家裡玩,因為太調皮了,還曾經把自己反鎖進了倉庫裡,直到第二天早餐時候父親回家,才把他放出來,後來薛景譽就學會了從各種地方逃脫的技巧,雖然期間摔了無數次。
小學時,被同校初中生欺負,要他當小弟,他不肯,對面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就把他扔進廢棄的器材室,天黑,大雨,薛景譽愣是爬上了三米高的通風窗,翻了出來,劃傷了肚子扭傷了腿,也不顧傷勢,提著破椅子就去找人算賬,打掉對方幾根肋骨,還有兩顆後槽牙。
又或者,與其說他怕黑,倒不如說他對抗黑。
他不喜歡看不見東西的感覺,正如他不喜歡看不見未來。
那代表著未知,會給他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有時候也很羨慕聞昉,為什麼能那麼運籌帷幄,對什麼都很有洞察,能夠妥善安排好一切計劃,哪怕危機還未發生。
他見過聞昉工作的樣子。
聞昉這種人,是替人解決危機和潛在危機的,他比一般人看得更遠、更深,能發現一般人不能發現的隱患,能夠在平靜的黑暗中,準確找到唯一的出口。
薛景譽跪在地毯上,趴在床邊,呆呆地看著男人的睡顏。
其實若非母輩是好友,他們的性子完全不同,或許壓根就不會有交集。
他們那麼不一樣,薛景譽是群居動物,最喜歡和朋友混在一起,而聞昉是獨來獨往的人,薛景譽喜歡熱鬧,聞昉喜歡安靜,薛景譽渴望被關注被愛,而聞昉整天臭著一張臉,似乎不介意得罪全世界。
他們是被硬湊在一起的。
他們之間的聯系,薄如蟬翼,岌岌可危。
薛景譽忽然感到不安和恐慌。
就好像隨時會失去他。
哪怕他並沒有得到過他。
熟睡的男人翻了個身,背對他睡了過去,薛景譽望著他的後腦勺,喉結滾動,伏在床沿的手慢慢收緊,而後起身,離開了聞昉的臥室。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聞昉不會對他有興趣。
回到客廳,薛景譽口幹舌燥,把領子扯鬆了點,挽起袖子,從冰箱裡拿了一瓶酒喝。
他有些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