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韜自袖中取出一卷帛紙,展開鋪在桌上,這帛紙約莫兩尺見方,上面由邢依詳盡地繪制了天牢——也就是刑部大牢的地形和防備分佈。莫鐵鑫作為行刺皇上的重刑犯,所處的牢房位於刑部大牢的最深處,深入地下,牆面粗糙厚實,柵欄也都是精鐵打製,排水極差,陰冷潮濕,四周至少有七八個獄卒嚴加看管,免得犯人越獄或者自殺;外圍或明或暗,還有十餘個帶刀武士,以防外來的高手闖門劫獄。
何星航咬著嘴唇,把從刑部大牢入口到關押莫鐵鑫的囚牢的整條路線細細地看了一遍,道:“阿牛哥哥,若是那位邢姐姐所繪不差,那咱們想殺進天牢救莫幫主,簡直就是難如登天!就算咱們能解決掉那些獄卒和武士,可是還有趙彥濱躲在暗處,難以防備啊!”
方韜道:“這些我都知道,更何況,邢依的話不可輕信!假如這是清廷給我們設下的陷阱呢?我們若輕易前往,勢必成為甕中之鼈!”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先確定邢依的話到底可不可信吧!刑部大牢有那麼多的獄卒和犯人,他們總是要吃飯的,我裝扮成個夥夫,想辦法混進去,先打探清楚再說!”
……
夜下呼號,月黑風高,老張頭醺醺地從刑部側門出來,哼著嘶啞難聽的小曲兒悠悠地走進了一條小衚衕。
在刑部大牢裡做了十幾年的夥夫,老張頭的手藝已經是爐火純青了,無論是油鹽適宜、香味撲鼻的斷頭飯,還是又冷又硬,餿臭難聞的牢飯,抑或是給獄卒大老爺們做的美酒佳餚,那都是沒什麼可挑剔的。許是他這幾年任勞任怨,沒功勞也有苦勞,今天牢頭兒也不知抽了哪門子風,竟叫上他一塊喝了兩盅,這可真是讓他受寵若驚了。
來到自己的家門口,他掏鑰匙的動作竟有些哆嗦。
“桃花!你咋不點燈?睡下了?”開啟門,屋裡黑洞洞的。
桃花是老張頭的老婆,雖然長相還算精緻,左邊頸子上卻長了一大塊青胎記,腦子也有點痴傻,二十四、五歲了還嫁不出去,所以才讓老張頭這麼個比她大了三十多歲的老光棍兒得了便宜。平日裡老張頭這麼晚回來,桃花是一定會點著燈等他的,可是今天晚上卻不是這樣,這讓他有些納悶。
“睡……睡下了……”床上傳來桃花的聲音,老張頭笑了:“這小傻娘們兒,睡著了咋還能搭腔?”——他喝得醉醺醺的,並沒有聽出桃花聲音裡的顫抖。
“叭”的一聲,老張頭點起油燈,卻在屋子慢慢亮堂起來的瞬間傻了眼。
屋子裡,多了一男一女兩個少年——男的膚色黝黑,圓臉膛,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女的膚色白皙,瓜子臉,青春年少,秀美動人,當然,在老張頭眼裡,他們卻有點兒像黑白無常,無聲無息地闖入自己家裡,正手持利刃,脅迫著自己的妻子!
“你們……你們要幹……幹什麼?”老張頭驚恐萬分,話都說不溜了。
這兩個少年男女自然便是方韜與何星航,老張頭在刑部大牢做了十幾年的飯,他的住址自然很好打聽,於是便趁夜摸了過來。方韜見老張頭的腳正偷偷往後挪動,似乎要奪門而逃,便低聲警告:“站住!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我便不傷害你們。敢踏出屋門一步,我就讓你老婆血濺當場!”
“別!”老張頭撲通一聲跪下了,磕頭如搗蒜,“求兩位爺爺奶奶,千萬別傷著桃花,她還懷著孩子呢!我今年都快六十了,老來得子不容易啊,您二位可要手下留情吶!”
方韜急忙止住老張頭:“行了!別磕了!你只要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聽我的,什麼事都沒有,還能得到一筆賞錢!若是有所違逆……”
老張頭急叫道:“不敢,不敢違逆!爺爺說什麼,就是什麼!”
方韜心裡很鬱悶——“爺爺”這個稱呼還真是別扭!
“很好,算你識相!那你聽好了,從明天開始,我便是你的徒弟,跟你去刑部大牢幫忙做飯,有人問起,你就說老婆快生了,家裡事多,少不得要告假,所以先帶個徒弟幫襯著。至於你的老婆,我的妹子會好好照顧她的!”
“是!是!都聽您的!嗯?您要進刑部大牢?您不……不是要劫囚吧?”老張頭回過味來,“這……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我說爺爺,您就饒了我吧!我可不想蹚這個渾水啊!”
方韜冷哼一聲:“你不想蹚也得蹚!別忘了,我妹子會好好照顧你老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