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韜痛得齜牙咧嘴,卻只能無可奈何地告饒:“我的好翎兒,這種事是能控制得住的嗎?剛才我不是要讓星航妹妹帶著‘火鳳凰’嗎?可她拒絕了,我也沒法子啊!”
史念翎嘻嘻一笑,眯起眼睛,低沉的語氣中透著一點帶著嬌嗔的威脅:“現在換成我了,你可得悠著點!趕緊給我收回去!”
方韜傻眼了:“收回去?呃……翎兒,要不然你還是殺了我算了!”
……
是夜,凜風蕭蕭,星空寥寥,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前,三匹馬拴在樹上,正悠閑地啃著地上的枯草;廟內的火堆旁,史念翎與何星航就像兩只小貓似的,緊緊地摟在一起,共同蓋著一條薄絮被,靜靜地睡著;方韜懷抱墨劍,盤膝坐著,正閉目假寐。本是躺在角落裡的龍環兒見這三人都沒啥動靜,早已起了不安分的小心思,便悄沒聲息地站起來,貼著牆壁,躡手躡腳地往廟門外走。
“我不捆你,並不是我對你信任!而是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掌心!”龍環兒剛剛把一隻腳踏出山神廟,方韜渾厚低沉的嗓音已在她身後響起,“回去好好躺著!明日若是順利,我們便可抵達沅江,那時便離了湘西,匪患大減,我自會放你回去!”
龍環兒沒好氣地扭過頭:“罷罷罷!今天我是惹著真神了!想我龍環兒縱橫湘西十幾年,李家闖軍、大明官軍、滿清韃子都奈何不了我,沒想到今日陰溝翻船,被你這麼個小毛孩子製得服服帖帖!行,什麼都依著你!阿牛,阿牛,真是一頭蠻牛!”
方韜聽得好笑:“你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還縱橫湘西十幾年?難不成你剛斷奶便上馬殺敵了?吹牛也要有個限度吧!”龍環兒鳳眼翻白:“十六、七歲?我就那麼顯嫩麼?我可是乙醜年生人,比你整整大了十歲呢!”
聽了龍環兒的話,方韜當真是愣了一下,面前這個容顏還帶著點稚嫩的女匪,實際年齡居然已經有二十七歲了麼?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她二十七歲長得跟十七的似的,我十七歲長得跟二十七的似的,一來一回就是二十年的差距啊!
“龍姑娘真是駐顏有方啊!”方韜贊道,“相較之下,我就長得有些著急了。”說到這裡,方韜沒來由地響起了瀠雲山莊的那位懵懵懂懂的春燕姑娘,心中不由一顫,“記得數月之前還有個人說我又老又醜,真真氣煞個人。龍姑娘的駐顏之術可否賜教一二?”
龍環兒稚美的臉蛋兒現出一絲夾雜著羞澀的傷感:“哪裡有什麼駐顏之術?不過遇人不淑而已,不提也罷!你可是說好了,到達沅江便放我回去,可得言而有信!”
方韜見龍環兒不願多言,也不去自討沒趣,便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若食言,豈不是汙了晉王和黃庭觀的名頭!龍姑娘早些歇著,明日還得趕路。”
晉王?黃庭觀?龍環兒咂摸著這兩個名稱,突然,她腦中閃過一線清明,暗忖道:“怪不得那兩個女子都稱這人為‘阿牛’,原來他就是那個出身黃庭,無視倫理綱常,與自家師叔陷入畸戀,又濫開殺戒,犯了數起滅門大案,惹動整個江湖,乃至身敗名裂,被終生囚于衡山之中的方阿牛!他又自稱曾投身晉王與緬軍作戰,再看他身手,想必他便是那個縱橫滇黔,威名赫赫的少俠方韜。真沒想到這方阿牛和方韜竟是同一個人!難道說黃庭觀將他囚禁只是個幌子,他不過是改了個名字,卻依舊是自由身?還有,他叫其中一個女子為‘翎兒’,難道那女子便是她的師叔史念翎?他們竟已結為夫妻!莫非他竟劫了史念翎出觀下山?天哪!這小子也忒大膽了,看他此行路線,定是去黃庭觀無疑!他竟還敢回去?!”
“想什麼呢?龍姑娘,是不是還在打什麼逃走的主意?”方韜的聲音及時響起,把龍環兒飄得越來越遠的思緒扯了回來。明明滅滅的火光之中,方韜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緊盯著龍環兒的臉,倒把這個看似剛滿二八,實則三九年華的女山匪盯得手足無措,目光遊移。
“看……什麼看……我就算想逃,又哪裡逃得掉?”龍環兒結結巴巴地辯解著。
“沒想逃就好!”方韜盤膝坐好,再次閉上了眼睛。龍環兒縮回角落,卻完全沒有睡意,腦子裡亂哄哄的,竟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天在馬背上顛簸時發生的那件尷尬事兒,一想到自己與方韜二人背腹緊貼,被那杆硬邦邦的“大槍”杵在臀上,臉上就一陣陣地發燙,雙股間竟生出一種酥酥麻麻的輕微感覺。
龍環兒暗暗地啐了一口,暗罵道:“龍環兒啊龍環兒!你怎能這般下賤?”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龍環兒輕嘆一聲:“唉!這篝火太熱了,這位少俠,我想出去透透氣,你若是放心不下,盡可以一起出來。”說罷,她徑自起身,抬步出了山神廟,方韜見她神色有異,也未出言阻止,便也跟著走了出去。
“少俠,你可是姓方?”龍環兒走到棗紅馬身邊,撫摸著它身上熾如火炭的紅毛,棗紅馬垂下頸子,用臉摩擦著龍環兒的玉手以作回應。方韜眼看著這一人一馬的親暱舉動,還有龍環兒臉上浮現出的那種溫潤柔美的表情,心中的防備稍稍地卸下,答道:“是!”
龍環兒嘆道:“原來你便是那個無視禮教大防的方阿牛,你還真是大膽呢!擅自逃出黃庭觀已是大罪,你又劫走了自家師叔,這已是欺師滅祖之舉。你怎的還要回去,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啊?”方韜聽得一頭霧水,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龍環兒居然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反出師門,還順道劫持了美貌師叔的惡徒孽障,不禁啞然失笑,“你想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