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說不上繁華熱鬧,稀稀落落的人群散落著。似乎人人匆忙而恐慌,對這個小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感。
遠處隱約可見青山隱隱,霧氣瀰漫繚繞,頗為巍峨壯觀。那便是長城邊界之交的陰山。遠遠眺望陰山,似乎觸手可及,路途卻遙遠地非五六日不能及其山腳下。
顧鏡辭低低嘆息一聲,蕭子詹落在她後面幾步,知她心中抑鬱難以排解,只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一言不發。
西北邊塞之城罡風獵獵,不似京中江南的溫潤纏綿,如鋼刀一般颳得人臉頰絲絲疼著。顧鏡辭恍惚間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還是太平盛世,那時候她與他在邊塞邂逅結情,那時候她或許不會想到他們之間終究走到了今日這般田地吧。
時過境遷,最難不過留住故人之心;百轉千回,最怕不過世事滄海桑田。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她早該知道的,他的心裡,最最要緊的從不是她,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她緩步而行,卻不知去哪裡。天下之大,何處是家?不覺已經至深夜,月朗星稀的晚上,星河緩緩流淌,數不清的安寧靜謐。月光清冷,一波一波的河水中漾著淡淡銀輝。
四野空曠,忽有笛聲緩緩,若有若無傳來。那笛聲似空靈幽谷之蘭,靈動清緩,彷彿能聞到香氣一般的沁人心脾,清脆似山間流水。只是其中多了幾分惆悵和憂傷。心中的愁苦彷彿得到了一份同情和諒解。
是誰在吹笛?他也和她一樣有著難以解開的愁苦嗎?
水天盡頭,一抹月白翩然其間。
她赫然苦笑,目視著蕭子詹的身姿由遠及近。
清風徐過,吹動衣衫翻飛,他立在顧鏡辭跟前,低聲緩緩說道:“鏡辭,過去了就別去想了,抓住現在,好嗎?”語氣真誠而帶著懇求,他眼底滿是心疼:“我看見你這樣,真的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似有心魔在一寸寸吞噬血肉,一寸寸的痛從心底的某個角落迅速而清晰地傳遍全身……良久,顧鏡辭沉默著用力地點點頭。
兩人滯留寧朔不得前進,沈城是斷斷去不得了。顧鏡辭擔心寧朔的百姓感染上瘟疫,就乾脆在城裡一處農舍每日與大家熬了預防瘟疫的藥物分發給大家預防瘟疫。還特意囑咐他們:一旦發現有發熱頭疼地症狀一定要及時就醫。
一開始大家都不怎麼相信,以為是某個江湖騙子。蕭子詹卻每日堅持自己喝了一大碗的湯藥,還向大夥兒吹噓顧鏡辭有多麼多麼厲害。不過多久,大家也紛紛找來喝了一碗。
顧鏡辭每日忙的不亦樂乎,蕭子詹也隨著她去。
有日,突然有幾個彪形大漢前來,顧鏡辭一時慌了神,方察覺出來不對。一個漢子瞅了一眼顧鏡辭,道:“這湯藥真能治好瘟疫?”
顧鏡辭一聽這口音,不由得犯難起來。這拗口的中原話向她透漏出一條重要資訊——這兩個漢子絕不是中原人!
她臉色變了又變,還是笑道:“不是,這湯藥只是預防瘟疫,不能治好瘟疫。”
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又道:“那這麼說你有主意治好瘟疫咯?”
“這種瘟疫我沒見過,但是以前的確是和一位先生學過一些治療瘟疫的方子……怎麼,兩位有事?”顧鏡辭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心中已經警鈴大作,蕭子詹出門不在,若是兩個人真想對她怎麼樣,她可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兩個漢子不懷好意地一笑,一人已經上前去扯鏡辭:“那就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了……”
顧鏡辭強作鎮定,剛剛後退一步要喊出聲來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嘴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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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鏡辭醒來的時候四周已經是暮色沉沉了,她感覺頭暈沉沉的,四肢無力,被綁著縮在一個角落裡。
四周皆是黑乎乎的一片漆黑,不可見物。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按理來說,那幾個漢子應該是突厥人……莫非是……顧鏡辭腦中閃過一絲精光,忽然抿唇微笑起來。定是突厥部滋生了瘟疫,禍及雲中郡,他們才急於找人來治療瘟疫。
正在這時,外面熙熙攘攘有聲音逐漸靠近。門吱呀一聲開啟了,兩個彪形大漢分立兩旁,一個略顯弱小的身影手持燭臺緩緩走來。藉著那微弱的燈光,顧鏡辭驟然看清楚那女子的面龐。
她看清楚來人的一瞬間,瞳孔無限放大,她深吸一口氣,不可思議地後退了幾步:“阿桑?——是你?!”
眼前持著燭臺的青衣女子臉色有些虛弱的泛白,一雙眼眸流轉,平淡而犀利,正是阿桑。
阿桑聞言只是輕輕抬頭,一雙淡淡的眼眸無喜無怒,她只是緩緩走進來,臉上掛著虛浮的笑意:“霍夫人,好久不見啊。”
顧鏡辭眼底逐漸暗淡下去,她縮在角落裡並不說話,只是咬著嘴唇。她的頭儘量壓低著,髮絲隨意地垂下來遮擋住俏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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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始聽說是個很俊俏的姑娘,正想著是誰呢?”阿桑將燭臺放在床榻前的矮茶几上,燭光微弱地搖曳著火光,照亮整個房間。她緩緩蹲在顧鏡辭身旁,笑吟吟地凝視著她的臉,忽然笑了:“原來是故人,不曾想我們這麼有緣分了,竟然是又遇見了。”
房間不大,是中原普通百姓居住的寢室的樣式,一張黃木床榻,上面有被褥和枕頭。旁邊是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簡單卻有些凌亂。想來是許久不住人的緣故,還有些難聞的黴臭味兒在空氣裡淡淡的浮動著。
顧鏡辭撇過臉去,不肯再看她一眼。阿桑笑著站起身,對著門外的兩個大漢招招手,便有一人帶著一個紅木的三層食盒進來,恭恭敬敬地遞到阿桑身邊的桌子上。
阿桑漫不經心地開啟食盒,一樣一樣將食盒裡的食物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