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紗幔,紅色的喜綢,他被人簇擁著往前面走去。
高頭大馬,鑼鼓喧天的繁華只讓他覺得迷茫。是迷茫,還有心中某個角落空蕩蕩的在疼痛著。
他兀自騎著馬往前走去,街上喧鬧的人群恍若與他隔離在另一個世界,他安安靜靜地任馬兒不緊不慢地走著。
忽然,那街上的一角閃現一個青衣翩然的身影。女子平常的束髮,一身平常的衣裙,唯有一張俏麗絕美的臉龐讓他熟悉不已。那是他這幾個月心心念唸的人啊,那是他深懷愧疚,曾許下一生一世諾言的女子啊。
鏡辭。
他張張嘴,忽然發覺自己竟然無法再開口說話,或者說無論他如何用力發聲,聲音始終都沒有傳出去。人潮湧動,女子經過他身邊,駐足凝神望向他。
那清澈的眼神中毫無波瀾,純粹的如同最乾淨的湖水一般。女子朝他微微一笑,一顰一笑,扯動著他的心都跟著疼痛起來。
道歉的話無法說出口,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拉住她。
因為他現在,要去娶另外一個女子了。
霍尋彎腰似乎想要拉住女子的手,只是她的手卻如同虛無一般,怎麼樣用力也無法抓住。不知不覺之間,女子已經與他擦肩而過,待他再回頭望去時,那青衣霓裳的女子已經融入茫茫人海之中,再難分辨。
有一瞬間的失落與惆悵心酸填滿整個胸臆,霍尋不顧一切地翻身下馬回頭跑去。
與此同時,人群中忽然開始躁動起來。人潮人海,接踵摩肩,他艱難無比地往前挪動,卻始終再不見那身影。
“鏡辭!鏡辭!”霍尋拼命呼喊著,“鏡辭你回來!”
“霍郎。”那綠衣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瞬移至他眼前,只是不同於剛剛的美好安靜,她臉色憔悴得嚇人,絲毫沒有血色,雙眼帶著淚水,如泣如訴。
霍尋伸手將她擁在懷裡,低低泣道:“是我不好,鏡辭,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我很害怕……”
她並無言語,也並不為所動,目光呆滯不已,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似得。
倏地,“噗嗤”一聲,她骨節分明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霍尋的胸口!
霍尋只覺胸口一麻,疼痛漸漸蔓延開來。
他啞聲道:“鏡辭……為……為什麼……”
女子的面龐漸漸猙獰起來,她忽然哈哈大笑,笑的淒厲無比。
驟然,場景轉換,四周不再是人山人海的大街上,而是烏雲遍佈,死氣沉沉的大山之中!四周的行人驟然變成一個個血人,有些斷了胳膊斷了腿的;有的頭上破了個洞,紅的血白的流出了;有的則是胸口插著一把朴刀,胸口還鮮血直流!
“霍尋……還我命來……”
“你濫殺無辜,入地獄吧……”
一個個恍若殭屍般的身子僵硬地挪過來,霍尋捂著胸口轉眼望向自己面對著的女子。那女子依舊是顧鏡辭的模樣,只是一雙眼眸中的瞳孔赫然裂變成為血紅色。她盯著霍尋,一字一句認真地問道:“你疼嗎?”
霍尋眉心緊蹙,不知如何回答。
“我比你更疼!”她苦笑著靠近,猛地將那匕首拔出來,霍尋忍不住痛苦地一聲。她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那刀尖上的血跡,似乎是極其迷戀。霍尋正要上前,她忽然又一刀捅了進來。
霍尋的身子在那一瞬間僵硬了,女子卻彷彿發洩似得瘋狂地朝他身上捅去。他已經被刀捅成一個血人,甚至連呼吸都是疼痛無比的。他微微蹙眉,女子已經用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我恨你!你去死吧!”
最後的場景是她猙獰而又淒涼的臉龐,與那揚起的寒鋒。
霍尋猛的驚醒,外面是朗朗白日,仍是心有餘悸地擦了把汗。
腦中回想著那句拼盡全力的話——她說,我恨你。
顧鏡辭說,霍尋我恨你!
像是被猛然戳到了痛點,霍尋苦笑著嘆了一聲氣。
昨日他去見霍清婉,一再追問她才說出顧鏡辭剛剛離去的訊息。
他轉身就飛快地道宮門口去找,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他沒有看見她——或者說,是她不再願意看見他。
“鏡辭,到底發生了什麼?”霍尋喃喃自語,環視著屋裡的一切。這些年輾轉顛沛,唯有在京師的那段短暫的日子美好而安靜著。這裡的一切都是從前的模樣,好像他一抬頭,一閉眼,還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她的聲音,她的身影一般。
外面已經是人聲鼎沸,一派繁華景象。
建元元年二月二,大將軍霍尋正式被冊封為王,成為大秦帝國第一個以軍功累加被封的異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