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幾樣京師裡酒樓慣做的招牌菜餚,一樣菱粉糕,一樣糖蒸酥酪,一樣酸筍雞皮湯,一樣酒釀清蒸鴨,色香味俱全,輕易地讓人食指大動。
她不動聲色地走到顧鏡辭身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懶懶道:“夫人也餓了一日了,不如來吃些東西吧。”阿桑緩緩蹲下身子幫顧鏡辭揭開了背後的繩子。
“阿桑姑娘!”見狀門前的一個大漢急聲道:“您可小心這小娘們,她可是狡猾的很!”
阿桑柔柔一笑,溫聲道:“夫人與我乃是舊時相識,夫人做事如何,我心裡有數。”
繩子被揭開,顧鏡辭活動了一下痠痛的手腕,上面已經清晰地顯現出數條青紫的勒痕,映在雪白的手臂上煞是觸目驚心,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勒出血痕,絲絲縷縷滲出血絲來。
阿桑扶著顧鏡辭的手緩緩站起來,道:“夫人,先吃飯吧。”
顧鏡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怔了怔,還是低著頭緩緩走到桌前坐了下去。她的確是餓了,也不再客氣,隨意地夾了幾筷子菜告慰一下自己的肚子。阿桑安靜地坐在一旁,頗為好奇道:“夫人就不怕我在飯菜裡面下毒嗎?”
“下毒,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地把我從寧朔綁架到這裡再餓上一天,最後再來把我毒死?”
阿桑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水,默默地喝了口茶:“夫人果然聰明依舊。”
顧鏡辭苦笑一聲,手裡的筷子頓在空中,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眼眸驟然空曠迷茫不已,只是喃喃道:“我聰明嗎?既然聰明,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阿桑似笑非笑,幽幽望向顧鏡辭,不鹹不淡道:“夫人無須傷感,畢竟有些事情留不住就是留不住,不是你的總歸不是你的。無論你怎麼用力去抓住,都沒有用的。”
顧鏡辭吸了吸鼻子,捧著青花盞裡面的酸筍雞皮湯徐徐飲了一口,阿桑道:“夫人因何來到寧朔?”
“這裡還是寧朔?”顧鏡辭不覺詫異道。
阿桑搖搖頭,凝神望著茶盞裡的茶水:“不,這是佑安與寧朔的邊界之地。”
顧鏡辭轉而又問:“那又為何尋我來?因為瘟疫的事情?”
“夫人果然是聰明的。”阿桑微微展顏,頷首道:“的確是草原得了瘟疫,再這樣下去恐怕和快就會蔓延到中原地區,沒有辦法才令他們去尋能治好瘟疫的大夫,卻不料找到的人是你——”她幽幽一嘆,“也許這真的是命吧。”
顧鏡辭不置可否,取了一塊糖蒸酥酪輕輕咬了一口,奶香四溢。她仍記得這糖蒸酥酪是許多年前她在突厥偶然吃到的。當時隨口誇了一句好吃,不曾想過阿桑竟然記得這個。
阿桑唏噓一聲,道:“本來突厥鮮少有酥酪,是當年你病了大單于特意令廚子將突厥所有能做的菜都做與你一遍,特意挑你吃的多的那些每日給你多做。自從你走後,大單于也時不時會吃上兩口這糖蒸酥酪,這幾日才恰好有備……”
“我吃飽了。”顧鏡辭略略尷尬,輕聲打斷阿桑的話。
阿桑神色微冷,盯著顧鏡辭看了許久才輕輕頷首,將一旁的一套乾淨衣裳丟給她,隨後走了出去:“換上。”
顧鏡辭換好衣裳,順手理好頭髮,跟著阿桑出門。
夜色正好,皓月當空,這裡儼然是一處突厥軍隊修整駐紮之地。不時有整齊的哨兵來回走動,顧鏡辭跟著阿桑往最亮的那頂大帳靠近著,身後還跟著那幾個彪形大漢。
“站住!”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呵斥,一行人立刻止住了腳步。
阿桑不覺蹙眉,轉過身看清來人之後,她拉著顧鏡辭猛地低頭行禮:“右賢王。”
顧鏡辭把頭壓得低低的,心想,這就是突厥的右賢王。
右賢王生的五大三粗,個子足有八尺,黑頭黑臉,下頜上一團茅草似的鬍子。他不懷好意地信步繞著一行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顧鏡辭身上:“這人看著眼生啊,哪裡來的小丫頭?”
阿桑鎮定地回答道:“是大單于從中原帶回來的丫頭,似乎是皇帝指派過來的,不過已經算是咱們的人了。別的,奴婢也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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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賢王似乎對這個說辭頗有微詞,卻也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他欲言又止,轉而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回右賢王的話,大單于要見這個丫頭,似乎要問一些事情,奴婢也是依言辦事。”阿桑淡淡回答,三句不離“大單于”,似乎右賢王對於伊卓頗為畏懼。
顧鏡辭蹙眉一想,也是,當年伊卓以鐵血手腕於四王之中奪得王位,其手段作風自然令人聞風喪膽,即使是這個伊卓名義上的親叔叔,也對其避諱三分。
右賢王冷笑一聲,死盯著阿桑:“哼!大單于已經滯留佑安三日!為何還不動兵出發?莫不是大單于自個兒出了什麼問題?”
阿桑聞言柳眉倒豎,卻也只得忍耐,賠笑道:“這還是得聽大單于的意思,畢竟阿桑也僅僅只是一個奴婢。至於大單于自個兒如何,右賢王還是不要妄自揣測比較好。”
右賢王滿臉不耐,阿桑匆忙道:“告辭。”
她微微行禮,拉著顧鏡辭急忙往大帳中走。
“出事了?”顧鏡辭壓著聲音,一直到了大帳裡面才敢出聲問道。
阿桑並沒有理會她,自屏風裡面轉出來一個老者,似乎是巫師模樣的人,花白頭髮,一身異服。老者對著阿桑微微施禮,阿桑急切道:“如何?”
老者微微地搖了搖頭:“我也沒有辦法。”
阿桑一下子紅了眼眶,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幾步。顧鏡辭見狀也不好多問,阿桑許久才重重嘆息一聲,咬牙倔強道:“不管怎樣,我都要他活著!哪怕是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