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尋似乎明白了,他真得改變不了別人的命運,甚至連自己的命,也許都改不了。
那樣孤獨冷清,高高在上孤家寡人的滋味,令他刻苦銘心。那些記憶深處的傷疤還會在某個不眠深夜被再次憶起,如冬夜裡的寒雨北風,鑽心刺骨,令他遍體發寒。
他低低一嘆,哪怕再用力,原來他還是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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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不住逝水年華,留不住青蔥歲月靜好無憂,留不住親人不再重蹈覆轍,留不住她在身邊一世安然。
那麼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征戰天下,金戈鐵馬,害得遍體鱗傷家破人亡?
機關算盡,眾叛親離,謀得千古惡名罄竹難書?
不,不是的。
霍尋竭盡全力地想,忽然又嘆息一聲。一切都是自己的慾望在作祟罷了。捨不得功名萬古,放不下愛恨嗔痴。最後卻落得個兩手皆空,英雄末路。
可悲可嘆,可恨可哀。
過了許久,霍清婉似乎有些艱難啟齒,大抵是她也不願意讓自己的親生哥哥為難吧。
霍尋衝她笑一笑,似乎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你有皇上,有寧兒和菡兒,可是我不一樣……”霍尋幽幽苦笑一聲:“我現在只有你啊。”
霍清婉有些於心不忍,只是卻再難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
彼此之間本是世界上最親的人,卻走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任誰,也是無奈地。
霍尋終於起身告辭,霍清婉哀哀切切地叫了聲:“哥哥!”
“還有事嗎?”霍尋並未轉身,負手立於窗前問道。
霍清婉忍住眼角湧出的淚花,強笑道:“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霍尋頓了頓,沉默良久才認真地回答道:“好。”
次日,霍尋率霍家軍十萬踏上了征程。臨行之前,霍尋一身黑甲玄袍隨風飄揚,他笑著和三軍將士說:“說是去享福,其實啊就是去戍守邊關。咱們以後還是有的仗可打!”
“我等必將誓死效忠靖王!”三軍將士呼聲震天,如山崩海嘯般震撼人心。
霍尋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聞的笑意,正在這時,忽然有尖銳刺耳的聲音傳入耳畔:“皇上駕到——”
秦燁一身玄色正裝冕服,冕冠前的玉簾隨著行走,玉珠碰撞發出清凌凌的聲響。御駕到來,三軍將士齊齊拜下:“臣等參加陛下!”
霍尋亦躬身行禮:“臣參加陛下。”
秦燁慢悠悠地掃了一眼三軍將士,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三軍軍紀嚴明,很好,靖王治軍果然有方。”
“一切不過仰仗陛下威儀罷了!”霍尋低眉順眼,謙遜道。他偶瞥見那隔著玉簾的面龐,不由得一驚,恍惚看見了昭帝站在他面前一般。
秦燁微微一笑:“靖王心中明白孰輕孰重就好。諸位愛卿都起身吧。”
“謝陛下!”
秦燁轉頭望向霍尋,不由得揚起劍眉打量著霍尋。他一擊掌,旋即有青衣裳的小太監躬身奉上來一隻青花纏枝蓮瓣牡丹酒壺並幾隻青花纏枝牡丹杯。
霍尋正疑惑著,秦燁已經微笑望向他。一旁的小太監向霍尋賠笑著諂媚道:“靖王爺有所不知啊。這是上好的九釀春,乃是關中特產。皇上顧念昔日與靖王攜手並戰關中之日,往靖王不要辜負皇上的一番美意啊。”
這話一出,跟在霍尋身邊的幾個將領立刻變了顏色,面面相覷,不知皇帝打的什麼主意。
霍尋一怔,靜默許久只是凝神望著秦燁。秦燁也不言語,只是緩步上前一一將幾個青花瓷杯中斟滿的酒水。幾個小太監一一將酒水分發給各個將軍,秦燁手裡持著最後一杯酒,遞向了霍尋。
霍尋欲拿杯子的手微微發顫,他思索良久,頷首著微笑接過。
那神情決然地如同赴死一般,決絕而堅毅。霍尋想,原來自己也是那麼怕死的。
是啊,死,誰不怕?
他曾經出生入死,幾度重傷昏迷都安然挺了過來。甚至面對秦堯的賜死,他毅然不懼,只是到了此刻,卻是意外地有些怕。
因為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