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樓。
三更鼓響,仍是燈火通明。
一地繁華,酒樓就是體現之一。
而淮左最為龐大熱鬧的酒樓,不莫於慶豐樓。
此樓以東、西、南、北四座獨立高樓相連,以石臺為基,樓高皆三層,樓宇內飛詹斗拱,走廊明暗相通,可相互走動。
一樓供給商旅、散客暢飲,相對熱鬧嘈雜。
二樓是以包間的形式單獨存在,私密性相對好上不少。
三樓也是以包間形式存在,但無論是包間的大小,亦或是包間的裝飾,都要豪華一些,關於私密性的保護,也更嚴肅不少,往往是供給一些富商、亦或是途徑淮左的官員小聚玩耍。
此地,既有文人雅氣,又有歌舞表演,可同時容納千人作樂。
這樣規模的酒樓,人來人往,不論客人身份,都可招待,從漕丁醉語到文人墨跡,從商人抱怨到小吏哀嘆,偶爾傳出的一些訊息,更是相當靈通。
如此效用之多,此樓早已不是單純的賺錢那麼簡單,為江、陳、張三大家族共同掌握。
是夜,三樓正廳。
波斯獸皮平鋪,二十八盞龜甲燈嵌於櫸木藻井,燭光染得滿室如晝。
五絃琵琶、尺八,樂娘皆梳包髻插素銀簪,指尖起落間奏《梅花三弄》,節奏疏朗,消解焦躁,平添傲骨風氣。
客案連綿,長達幾百席。
一眼望去,客人要麼是有本事的官宦子弟,要麼是讀書成器的寒門貴子,此刻一一匯聚,笑語連連。
主客案,江昭壓了壓手,交談聲立馬消失,唯餘淡淡的琵琶吟。
江昭舉杯起身,儒雅一笑:“五年前倉促離揚,未盡地主之誼。今日再次相聚,當補上這一杯,請。”
“敬子川!”微胖的陳輔立馬提杯起身,舉手投足間從容不迫。
他已經從第一次春闈落第的陰霾中走了出來。
畢竟,不是誰有淮左江郎那樣的天資,一次未中才是常態,他年紀也還小,還有很多機會。
“來,敬子川一杯。”張辭也起身舉杯,一臉的喜意。
官宦子弟、寒門學子盡皆舉杯起身。
這是江昭時隔五年以來的舉辦的第一場聚會,沒人敢不給面子。
或者說,在座的無論是誰人,都是以有資格參與這場聚會為傲,不少人更是為此推掉了別的應酬。
畢竟,凡是參與聚會的人,要麼是名門望族的嫡子,要麼是成器的官宦子弟,就連那些寒門子弟,也都是舉子之身,好些人更是已經透過這次春闈成了進士,即將步入仕途。
這樣質量奇高的聚會,要想聚集起來,舉辦者的名望、才學、家世缺一不可。
也唯有名望、才學冠絕年輕一代,近乎王者歸來的江昭,才能夠一呼百應,從而聚集。
這就是個小圈子!
只不過,這個小圈子的質量奇高,幾乎可以代表揚州的下一代!
而江昭,作為正二品高官唯一的弟子,科考一途的狀元郎,毫無疑問是絕對的核心。
有朝一日,等到這個小圈子的人漸漸成為了一族之主、一地主官,那麼這個小圈子就可以稱之為鄉黨!
一旦江昭走上宰輔之路,要是存在皇帝的政令與江昭的政令有矛盾的情況,那麼一定是皇帝政令不下淮左。
州縣以下,一些強勢的鄉黨統治力甚至超過皇權!
一如相州韓氏,說是食邑一州之地的“相州王”也半分不差。
這就是鄉黨!
“不醉不歸!”江昭舉杯一飲而盡,豪邁一笑。
“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