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海將請柬在袖中細細收好,去看墊在請柬下的信封。
如今沈雙全可不比過去。原先聞名平江的沈家一來與兇案扯上關系,二來一直來往的徐家出了那樣的事,半年來竟被沈雙全一個商人蓋過風頭。
當然,沈雙全如今也不僅僅是商人。朝中傳出長公主從塞上歸來的訊息,據傳當年長公主在塞外遇險,十年來多賴沈家救助,雖沈老太君出面辭謝了朝廷的封賞,但如今誰不知長公主樂意喚沈雙全這個胖商人一聲“舅舅”。
“唉……”秦玄海嘆口氣。
這些流言漫天亂傳,但自從沈青青離開平江後,一直未見她回來過。聽聞方扶南辭去官職,去了塞外,也再沒人見過。
就連平江的平王府都空置了整整一年。
事情真的都結束了嗎?
秦玄海搖了搖頭,開啟沈家送來的信封。
一枚小巧精緻的鳶尾頭花從信封內落了出來,在案上跳動幾下,正是當初沈青青從他手中借去的那枚。
“那小娘子回來了?”秦玄海拈一拈鬍髭,自語道,“不過也是,她與沈十七娘最要好,翠芽又做過她的丫鬟,這時候總要回來的。”
…………
整個沈家叢裡忙到外,箱籠一口一口地抬進院落,一時都說不清究竟是誰送來的。
翠芽也被接回來,與沈雲心一處待嫁,由沈老太君和呂氏陪著。
婚期定在明日黃昏,沈家這幾年都沒遇上正經的婚嫁事,闔府小廝丫鬟們一個個興奮得了不得。
翠芽放下一尺銷金輕綢,皺了眉,“老太君,娘子明日真會回來嗎?”
這半年來,沈青青全無訊息。
她幾次去拜訪薛麟,也只從他那裡聽來,說薛老太君在塞上見到了娘子,說她一切皆好。
好是好,她家娘子這麼厲害,自然是到哪兒都好的。
可她沒親眼見著,心裡就不安生。
對,綠蘿也沒回來過。
霜官兒和安心常常嚷著要尋姐姐。
“翠芽,表姊既然說了要回來,一定不會食言的。”沈雲心低頭翻檢著膝上籃中的花瓣,手中針線靈巧穿梭,“何況,我們都不知表姊在哪裡,但她一聽聞婚訊,便立刻送了東西來。”
她一點兒沒忘記這個家,一點兒沒忘記自己的親朋呢。
門檻上影子一閃,金哥兒一身簇新暗紅小襖,跳過門檻,向沈老太君打個千,“老太君,我往村子裡去一趟呢,您有話帶給俞大哥宋嫂子還有莊子裡林大娘嗎?”
“哎,讓他們明日早點來。”沈老太君笑著向金哥兒招招手,塞給他一個火紅的小荷包。
“好嘞,謝謝老太君!”金哥兒眉開眼笑,向翠芽道,“方才我鈴花布莊的姐夫也塞給我一個呢。”
翠芽臉上一紅,佯怒道:“你這小猴兒,看我不打你!”
金哥兒哼著歡快的江南小調,趕著車馬向白雲村去。
他這半年讀書讀得差不多,便跟沈雙全跑起生意,霜官兒一心要備考,近來常不與他一處耍。
林月娥坐在田莊門外和一幹村中婦人嗑瓜子閑談,一見金哥兒,忙將瓜子往懷裡一兜,抓起碟中一把果子,直往金哥兒懷裡塞,笑著拍金哥兒的肩膀,“我看看,咱們金哥兒又長長了,好好,是個體面的後生了。”
一群婦人便起鬨笑起來。
金哥兒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林大娘,明兒十七娘子和我姐姐發嫁,老太君請您趕早些去呢。”
“放心。”林月娥大手一揮,“我這裡早吩咐他們帶上最好的山貨。”
金哥兒跨上車轅,正要走,想了想,又問道:“大夫人和淩大娘她們可好?”
“好著呢。”林月娥愉快的神情略略一滯,聲音輕下去,“蕊姐兒的瘋病好多了,大夫人和淩娘子在這兒伴著她也好。”
沈蕊的病略有起色,吳氏便將她從梅花庵接回來,但沈蕊說什麼也不肯回主宅住,吳氏只得與淩氏一道,搬到田莊上親自照顧沈蕊。
金哥兒點點頭,“老太君和大老爺都說,若蕊娘子身子好些了,請大夫人和淩大娘也抽空兒回趟家。”
“我省得。”林月娥拍著胸口下保證,見金哥兒還望白雲村去,問道,“小猴兒還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