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秩深吸一口氣,猶豫不言,心中祈禱她自己問起。
沈青青看看孝清帝,擱在棋盒內的手一收,“皇伯父,我不下了。”
“行。”孝清帝起身,“我去尋巾幗將軍說話。”
仇秩拍拍胸口,鬆口氣。
沈青青望著仇秩看了一會兒,終於遂了他的願,“大將軍,大軍今日便要回撤,顏晗也回來了麼?”
“這……”仇秩不自覺地將臉側開一個小小的角度,梗著脖子道,“軍祭酒不回來了……不是,早在幾日前,我們怕殿下難過,因此瞞著……”
沈青青湊近一些,“您說這麼輕,我怎麼聽得見?”
仇秩輕咳兩聲,挺直背,將目光遠遠望向帳頂,勉力讓自己沉痛地道:“軍祭酒在幾日前陣亡,請殿下節哀。”
說完後,仇秩膽戰心驚地望向面前的女郎。
沈青青面色平靜,直看到仇秩鬢邊冷汗直淌,才輕聲開口,解了他的窘境,“不能更假。”
仇秩頓時一鬆,心裡就怕她信,忙笑道:“我就說嘛,子陵這破主意,怎麼可能瞞得過去……”
“他想拋下我?”沈青青略蹙起眉,瞪了仇秩一眼,“想都別想。”
仇秩一凜,心道此事與自己有何關系?
一抬頭,見沈青青已抱著帷帽跑出帳子,灰馬應聲來到帳外,載著她一陣風似的馳出轅門。
望不斷的沙丘浸透在餘暉中,顏晗牽著馬信步走過三危山下,落日在沙丘湖上散做千萬個,金紅的漿果一般。
“顏晗!顏晗!”
遙遠的喊聲漸漸蓋過四周砂礫嗡嗡的鳴唱,馬蹄聲也一聲遞過一聲,愈來愈近。
顏晗轉過身,那比太陽還耀眼的女孩子飛身下馬,抬手拋開帷帽,向他撲來,
與當年她初至塞上時,一模一樣。
“可算找到了。”沈青青笑道,“喂,顏晗,你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
“什麼?”顏晗收緊手臂,枕著她的肩閉上眼。
說過什麼都不重要了,聲名地位,恩怨生死,那些都不重要。
只有她才是重要的。
“如果哥哥不答應我退婚,等打完仗,我們就私奔。”沈青青望著他霎了霎眼,“現在,我們走吧。”
【終】
番外江南好
炎和十三年,北羌內亂,漠北軍馳援羌王,短短半月,平定兵亂,賊首盡皆伏誅。羌王塔塔忽爾上表謝恩,願與中原約為兄弟,炎和帝開通商之例,招百工至塞上,興修水利,教邊民生産事。
左丞相徐清畏罪潛逃,後死於塞外,其人既死,朝中不予追究,以生前官位下葬;皇後徐氏自盡,以皇後儀歸葬皇陵,皇後所出兒女加封,並晉封孝清帝侄孫輩共五人為郡王,即刻赴封;平江王徐雋檢舉有功,不罪;徐氏其餘人等,收押在內,依罪狀輕重裁決。
秦玄海坐在案前處理文書,今年平江的春天來得早,窗前柳樹早已打了芽,展開細葉。
經過半年之久,忠烈廟中的屍骨已被各家領回,忠烈廟損毀的外牆也修葺一新。
秦玄海推開文書,展臂伸了懶腰,那些事徹底結束了,讓人從四肢百骸裡覺到輕松適意。
“老爺。”小廝在門上叩了叩,從虛掩的門縫間向內望一眼,“沈家老爺送了些東西來。”
“放這兒便好。”秦玄海拈起兩封請柬。
請柬用上好綢布裁成,底下託著硬紙,紅綢上極雋秀的字。
是沈十七娘出嫁的請柬。
男方是個中舉歸來的讀書人,似乎在先前正是由沈雙全資助,也為沈家出席過幾年茶會。
另一張是翠芽與鈴花布莊小公子的請柬,翠芽曾是沈家丫鬟,鈴花布莊又與沈雙全合夥做生意,因此便將兩樁並作一起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