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儼然分為了兩派。
“我方才在山道上遇著了青青,她將這花兒贈與了我。”秦十八娘抬手撫摩著飽滿的粉色花瓣,神定氣閑地道,“我看青青的病也好得差不離了,十娘還是催促令堂盡快接她回府的好,雖是死去的姑母的孩子,比不得親姊姊,但也不能任她流落山村,與莊戶人家為鄰,否則十娘不也是面上無光麼?”
沈蕊面色發白,擎著檀木箸子的手不禁顫抖。
好他個沈青青,竟然還尋了人來當眾遊說逼迫於她!早知當日就不該心軟。
“但聽聞青青染了癆病,會傳染,便是好了,暫時也不能回府。”秦十四娘果斷為沈蕊說話。
“是呢,十八娘也不避開些,小心過了病氣。”陸家庶女六娘順勢幫腔,瞥一眼席上那支荷花,不由抱了抱手臂,躲開些。
話音才落,陸家一個婢子便用帕子裹了荷花莖,向著一旁的水潭扔了下去,不遜道:“我家娘子們個個嬌慣,不似十八娘,過了病氣可就不好了。”
陸家是平江聲勢最顯赫的四大家族之一,已經故去的太後的孃家,侍婢此舉,其他人雖則惋惜一支好荷花,卻也不敢責怪她僭越無禮。
“不妨的,碧蘭這話也對,原是十八魯莽了。”秦十八娘言笑晏晏,臉上不見絲毫芥蒂,抬手將鬢邊茉莉取下,放在身前,作為自己的花。
她又不是真的要為沈青青出頭,不過藉此殺殺沈蕊的風頭罷了。家中自然為她這個唯一的嫡女說了好親事,還不用在這花宴上煞費苦心爭夫婿。
“阿蕊,十八,大家都別再爭,前頭郎君們都送詩文來了。”安安靜靜坐在一角的女孩子開口,她梳著高髻,頭頂斜插著一支攢珠金簪,玉色的煙羅裙上用銀絲繡出連綿不斷的蓮紋,隨著她優雅的舉止不時泛起銀光。
“蘅姊。”沈蕊扁了扁嘴,但不敢露出更多不滿。
沈蘅是沈氏正經的嫡女,她名義上的族姐,方才卻不幫她,見她失勢才出來打圓場——還不是為了瞧她的笑話!
郎君們的詩文送至,懷春的少女們盡數紅了臉,沒有心思再作口角,忙用親自繡的羅帕墊在攜來的花朵下,整齊地陳列在雕花的香木錦盤上。
“碧蘭生得好,又會說話,替我們送花兒去可好?”秦十八娘含笑招呼碧蘭,不見一絲芥蒂,“薇薇,怎樣?”
陸薇薇是陸家嫡女,不至於小氣至此,便點了點頭,看向沈蘅:“五娘也出個婢子吧。”
“雪月,你去吧。”沈蘅面色無波。
送走了花,貴女們開始拆看郎君們送來的詩文,嘰嘰喳喳地湊在一起對詩文品頭論足,有些羞澀,卻又掩不住對愛情的嚮往和喜悅。
嚴九娘悄悄拉著秦十四娘竊竊私語,雖然方才還為了沈蕊大動肝火,現在儼然又是一對好姊妹,“十四,這裡怎地沒有前些日子來的那位提刑大人的詩文?”
秦十四娘也有些失望,那位提刑司的方郎君前年剛入仕便破了幾樁懸案,名聲大震,官途順遂,聽聞為人也是極好,只是出身寒微,正是她們這樣的庶女盼望的夫君。
這次三司使在忠烈廟投繯自盡,疑竇叢生,朝廷因此調方郎君來江南路查案。本以為瑤花節他必會出席,不想卻不曾來,好不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