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竟然連乖乖女逃荒時的話語都覺得有些暖心。
她叫呂靜吧。
腦海中飄過群居房八卦陣營——四十歲上下大媽們閑聊時的口舌,楊蔓的唇角緩緩露出笑意。
須臾。
她沖著對門一聲大喊。“喂,乖乖女,你學什麼的?”
“芭蕾!”
“嘁。了不起哦。”
她開門,捧著保溫桶走進去。那邊傳來女孩子偷開門縫,探頭時發出的聲響:“是很了不起啊,哪天我跳給你看,讓你瞧瞧它有多了不起。”
心中一動。
身後的門輕輕關合,滿身疲累的楊蔓將脊背靠在門上。
良久,
抱著保溫桶的那雙手點點收緊。
“嘁,神經病。”
她罵她,卻忍不住眼角上揚。
“喂……喂?”現實話筒裡,陸霄在北郊分局裡一遍遍喊。
終於,鬼打牆般地輕輕一顫,楊蔓握緊了手中的電話,“啊……你說什麼?”
“我說”陸霄不知楊蔓剛才在神遊些什麼,只好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我說昨晚有一個叫呂靜的女孩兒到北郊分局這邊求助。現在她已經被送到了警屬醫院裡去了,剛剛我們的心理專家從她的口裡撬出了一點資訊。她好像……想見你。”
楊蔓的腦袋有點發暈,只覺得話筒裡的聲音嗡嗡嗡。
陸霄並不知道這邊的反應,例行公事地繼續闡述:“早上的時候,我這邊的人查訪到她是你的鄰居。我不知道你們的關系如何,不過,她的外婆年紀很大,不適合這種場合。你要來見她嗎?”
大腦皮層一陣發麻,只有‘你要來見她嗎’這幾個字狠狠震顫。
楊蔓站在原地,握住話筒,盯著座機上的數字一個個數。
這是她不知所措時常常會有的小動作——重複性地做一件事。上一次這樣的時候,還是她九歲夜裡和流浪狗搶食的光景。如今,這種體悟,他年再相逢。
“那她……她……她現在還好嗎?”從喉嚨的縫隙中,楊蔓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陸霄徵詢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女警,女警輕輕告知:“剛睡下。”
“剛睡下。”陸霄對著電話那頭重複一遍。
良久,那邊又沒有了聲音。
又過了半分鐘的樣子,楊蔓稍稍冷靜,她問對方:“是打了鎮定劑嗎?”
陸霄說:“是。”
握著話筒的手指就那麼一陣發麻,她繼續道:“那你告訴我,陸霄,她的眼尾有一顆淚痣嗎?”
“右眼的尾根”
“有一顆很漂亮的淚痣。”
是呂靜沒錯了。楊蔓苦笑一聲。
有一滴溫熱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楊蔓呵出一口氣,正色了一下,對著電話那頭說:“我馬上過去。”語態裡微微的震顫,像是輕微的電流,震得陸霄開始後悔打這通電話。
但覆水難收。
“北郊中路117號。”最後一個尾音落地,這通電話結束。
·
十五分鐘後,計程車在北郊中路117號出現。
明黃色的出租尚未停穩。
楊蔓急不擇路,一推車門,往裡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