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某?
那人或喜或悲,都在喊著她的名字。
“阿某?你怎麼了?”
有人在她耳邊問道。
怎麼了?
阿某怔愣了一下,如大夢初醒般,從那一片光怪陸離的畫面裡掙脫出來。眼前是水中自己的倒影,眉目唇齒都一如往昔,好像剛才所見種種都不過是一段荒唐的想象。可心口上不容忽視的痛覺卻在不斷地提醒她,那並非幻覺,而是曾經。
她才不會為了幻覺而心痛。
“我……”阿某蹙著眉心,下意識地抬手覆在心口上,似乎周身的氣都沿著肺腑逆行,堵在一處,又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掙紮著想要破繭而出,讓她有些動彈不得,“我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事。”
阿未湊過來,也看向水面的倒影,笑道:“哦?什麼事?”
她這神情看起來與先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氣質卻截然不同了。
有些妖異,詭豔得彷彿是被此處天上那輪紅月渲染過了一般。
“我答應了一個人一定會去找他,”阿某盯著那倒映在水中的自己,怔怔地道,“可是我把他忘了。”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就去找他呀。”阿未湊近她,輕聲地道,分明該是勸說,卻宛如哄誘。
“可是他——死了。”
死了。
葉川白死了。過完了一生,老死的。
阿某呼吸一滯,河中那少女的雙眼再度爬上了暗紅色的詭異光芒。周遭的聲音恍恍惚惚,眼前的景象也搖搖晃晃。
“沒關系的,你可以去黃泉找他。凡人死後會在奈何橋的那一頭停留,他會等你的。”那聲音猶在教唆著,輕而柔和,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沌月的河水連著忘川,你沿著河水向上遊走,就會到你想去的地方,你就能見到你想見的那個人了。”
這聲音像是貼在她的耳邊,阿某心知不對,卻再也守不住靈臺的清明,縱容著心底那怪物撕碎了蛹,爬出心房,與血融合起來,遊走遍五髒六腑。理智未能掙脫叫囂著的虛妄心而成了灰燼,連一絲思考的餘地都不曾剩下,只聽憑本能行事。
“去找他。”
心魔被養心訣鎮壓了數十年,終於還是打破了桎梏,徹底掌控了神智。
興許,這就是不信天命的下場。
在失控前的最後一秒,阿某這樣想。
……
阿未坐在水邊,望著那黑衣少女離去的身影,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卻最終勾成了一彎淺淡的弧度,有些譏嘲,有些大仇得報的快意,又有些不忍。
“我自然不敢不顧一切去鬧,所以,就請你代勞了。不患寡而患不公,你我同年同日生,同齡自當同命,如今卻只我獨自承受這些苦痛罪過,這怎麼能行呢?”
“你待我的確是真心誠意不假,但這些卻遠抵不過當年阿止為了護你周全而將我推入深淵的過錯啊。”
“是他們負我在先。”
“是那群貪圖安逸卻罔顧他人的傻子犯下的罪業。”
“不怨我。”
阿未喃喃自語著,垂眸望向水中自己清瘦孤單的倒影,漸漸地淡褪了笑意,“是這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