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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葉川白領著一個小廝,隨同白家的馬車一道出發前去王都。扶都本就是王都的陪都,相去並不遠,滿打滿算也就半日不到的車程。葉川白已是多日未見阿某,只曉得她每晚都回來過,天一亮就卻又沒了蹤影,卻都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直到臨出發前,才有一隻巴掌大的深灰色小貓躥進馬車,一雙清澈的眼睛成了暗紅。若不是彼此太過熟悉,葉川白都要認不出它來了。
這一輛馬車中雖只坐了葉川白一人,但車外隨行的小廝、護衛卻是不少,人多眼雜,白堯的馬車更是就跟在他們後頭,旁邊一名穿著道袍綰著道士髻的中年男人打馬隨行,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白家的馬車寬敞平穩,即使是行過坎坷山道或是碎石子灘,也依舊四平八穩,並不怎麼顛簸。
葉川白懷裡抱著貓,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順著貓脊背撫著它深灰的皮毛,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貓伏在他的膝蓋上,慢慢地眯著眼打起了盹兒。馬車走得不算快,清早出發,待到達時才剛到用午膳的時辰。馬車並沒有直接到相府去,王都不比扶都自在,難免要避避嫌。
白識明將葉川白安頓在一處別苑,這別苑並不直接記在他的名下,除了心腹管家之外,無人知曉這處別苑與他有關。
不用住在那父子倆眼皮子底下,葉川白自然樂得輕松,不過這別苑之中必定有白識明的耳目,也不可能真的完全輕松地起來。他所住的屋子分裡外兩間,外間被隔開作書房,自一扇機關屏風之內才是裡間臥房,像一間密室似的,倒也安全。
葉川白下了馬車,就有別苑的僕人幫著安置東西。他謝過管事之人,便稱精神不濟,抱著貓去了臥房歇息。
“這幾天你去哪裡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葉川白合上屏風,轉頭便見他心心念唸的少女已站在了身後。她的指甲越發長了,衣裳也近乎全黑,朱唇鮮紅,一雙眸子也隱隱泛著血色,仍是那樣清秀的五官,可看起來卻越發地濃豔靡麗,妖氣四溢。
“你怎麼……”
“我沒事。”阿某有些不耐煩地擰著眉頭,語氣也不大好。她說完,連自己也愣了一下,像是被突然驚醒似的,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才又輕聲補充道,“修煉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自己能解決,你別擔心。”
“真的麼,你看起來不太好。”葉川白抿了抿唇,憂心忡忡地道。
“妖的一生之中,總要經歷這樣一段時間的。”阿某笑笑,分明再尋常不過的一個表情,紅唇輕輕勾起時卻添了幾分誘人的意思,“既然你說你精神不好,那就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我沒有精神不好,”葉川白道,“你就這麼忙麼,就不能好好在我身邊待著陪我,一定要出去麼?”
阿某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她轉身坐上了一旁的竹榻,斜斜地倚著,右手虛扶著額角,動作如行雲流水,說不出的優雅好看,像一隻矜高的妖。或許黑與紅相稱本就顯得妖嬈,而輕柔且緩慢的動作就更顯得魅惑。她本就是妖,只是從前太清澈,看起來並不似蠱惑人心的妖女,反倒像是天上俏麗又不沾煙火氣的小仙娥。
眼下卻有些不同了。
“也好,我歇一會兒,若是有人來,你叫我。”
“……”
葉川白還想說些什麼,可阿某說罷,便自顧自地閉目養起神來,擺明瞭是不願多談的態度。他也無法,只得由著她去。大約一刻之後,外間傳來敲門聲,是別苑的管事送了午膳來,他出去取了食盒回來,轉眼那竹榻上小憩的少女變沒了蹤影。
又走了。
葉川白沉默了良久,將食盒擺在精巧的小幾上,嘆了口氣,也懶得動那午膳,和衣仰倒在竹榻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明知道她說的話裡九假一真,什麼自己能解決好不用擔心,都這幅樣子了,瞎子都不信她能自己解決好。
可是就算他知道又有什麼用呢?他還是什麼都幫不到她的。葉川白從來沒有比此刻更相信過這樣一個詞——
人妖殊途。
……
阿某這幾日其實一點都不忙,她只是不敢在葉川白身邊多待,生怕下一刻就控制不住心魔。她去茶館喝茶,去山野看初春的花,也只是想努力地修身養性,盡可能地心平氣和,可偏偏上天不想讓她如願。戶部與三司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葉川白身為計相之子,不僅沒有被收押,反而住進了白府,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大街小巷裡都流傳著各種各樣不好聽的話。
省試黃榜一放,謠言更甚。白識明位高權重,不在乎旁人閑話,更不會在乎葉川白的聲譽。那些流言蜚語說得越不好聽,他越高興才是。說白了,他看重的只是葉川白的能力,要將他收為己用,讓他聽話,自然要折了他的羽翼,讓他飛不起來,只能依附於他,這才是他想要的。
阿某時常在外面散心,又常在茶館裡坐著,將那各式各樣的流言都聽了個全,又哪裡能真的耐得住氣?若不是先前段煥在她身上下了數重清明訣,還讓她留得一絲清明,那扶都裡亂嚼舌根的書生、婦人們只怕早已死於暴虐的心魔之下了。
她是越來越控制不住心底那無時無刻不在叫囂著、覬覦著新鮮血肉的沖動了,這種感覺或許是來自日益增長的心魔,又或許,是來自於一種生而為妖的本能。
阿某半跪在別苑外的溪邊,俯身望著水中那個眉目日益邪肆的人影,有一瞬的愣神,然後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溪水打在臉上,尚可多清醒一陣子。先前只是碰不得血氣,如今卻是連人氣都聞不得了,與人多相處片刻,便有些剋制不住心底莫名翻湧的殺意。
長此以往,必定不妙。
她是註定不能在人間久留了,可若是她離開,那麼葉川白呢?
真可笑,他們兩個不是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也不是沒有一起面對過生死,明明一起走過了那麼多路,可偏偏卻在快到終點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死局。
這就是所謂的,人與妖註定殊途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