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懷疑——”
“我覺得,應該不止是懷疑而已了。既能暗算得了你的、當年又有機會在禁書被焚毀之前偷到並抄錄一份的,而這一些列事情若是順利發展,最有好處的,應該也只有這麼一個人了。”阿某小聲地道,“而且現在回想起來,雖然獸王嗅覺了得,可那個包袱埋得也太巧合了一點,我們當時只找了沒多久就找到了。連我都聞得見一點大概的方位。”
“是了,那個人還跟蹤過你從十五峰上下來。”
“雲笑啊。”段煥冷笑了一聲,終究是沒說什麼。
這門中修為能與冷餘祈相提並論的,除了留在十六峰上的林乘,也就剩下這位雲長老了。林師伯被關在十六峰上數十年,沒必要折騰這些事。若他有意這掌門的位置,當年也不必為了一個姜辭序去修習什麼禁術,這掌門之位早就是他的了。而雲笑雖不及掌門,但若是偷襲,憑他的功力倒也的確足夠。
其餘的人就是算計破了腦袋,在掌門這個位置上都撈不到半分好處。橫豎算來,獲益的也就是這麼一個人了。這麼說來,那薛璇自認聰明,其實卻只不過是雲笑手中的一枚棋子,不論能不能成事,都註定了是身敗名裂的結局。
只是這事卻拿不出什麼證據,而且雲長老門下弟子眾多,光憑獸王與一個小弟子的一面之詞,很難讓門中眾人信服。
“要不然,還是將這些事問問冷前輩?”葉川白提議道。
“他的時間不多了。”段煥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但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冷餘祈剩下在這世上的時間不多了,他不想用這些事讓他心煩。
“或許你應該這樣想,趁這最後的時間,把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也算是了卻了他的一樁心事,能讓他走得安心一些。”寒柝道,“他應該不會希望自己清醒了幾十年,卻在最後糊裡糊塗地就結束了這一輩子的吧?”
他足夠瞭解冷餘祈,段煥也是,只是後者在這件事上難免有些感情用事了。只是短短兩日之間,就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師父。
“……好。”
段煥沉默了良久,終於還是答應了。
他是打算第二日清晨再去向冷餘祈說這些事的,然而到了後半夜,便有小弟子來請他過去,說是掌門快要不行了,想再見他一面,並將留客居中的眾人一併請了過去。
掌門的房間大概從來都沒有一起圍聚過這麼多人,卻冰冰涼涼的,一片肅穆。除了躺在床上進氣少出氣多的耄耋老者,再沒有一個人說話。
見這些人匆匆趕來,眾人連忙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們進去,卻聽那冷餘祈道:“寒柝……是我長夜宗對不住你。”
寒柝抿了抿唇,低聲道:“你我兩清。”
“那就好。”冷餘祈又道,“阿煥,薛璇的事,交給他處理……你,不要插手……”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人多嘴雜的,冷餘祈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段煥沉默了一下,點頭應下。
“別的事……師父都會安排好,你不必擔心……好好做這個掌門,別忘了我叮囑你的那些話……”
迴光返照的時候,憑他再冷厲嚴肅的一個人,面對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還是忍不住會露出柔軟的一面。也正是這一句話,叫段煥心口有些發酸。
“好,我不會忘記。”他啞聲答應道。
“這是你的……責任啊……師父,師父把這個長夜……交給你了……”
“嗯。”
沉默了一會兒,冷餘祈有些艱難地抬了抬手,將眾人揮退,只留下雲笑一人。那阿某心中好奇,偷偷變作白貓,斂去氣息藏在窗外。只聽那冷餘祈道:“師弟……快過年了。”
“是啊,可惜這個年,大概只有我一個人過了……”雲笑苦笑了一聲,眉眼之間倒有幾分真心。拋開別的不論,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感情是真的不錯。
“我記得,你最不喜歡一個人過年了,”冷餘祈大概是想笑,卻只是從喉嚨裡哽出了一片氣音,“可惜今年,師哥陪不了你了。”
“明天,代我……去十六峰,看看大師兄吧。告訴他,我把師父的遺願……留給阿煥了,宗門很好,讓他……不用擔心。”
“好。”雲笑道,“師哥,你從前可沒那麼愛操心。”
“從前我還有許多時間……每一件事都可以慢慢去做,可是現在,我卻沒有時間了……”他說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便再沒了動靜。
“師哥,師哥?”雲笑愣了愣,輕輕碰了碰冷餘祈,後者卻全然沒有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