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鳶道:“道長還撐得住麼?”
段煥擺了擺手,道:“不礙事的。”
“那走吧,阿某跟著我,實在走不動了就告訴我。”
“哦。”冷漠臉。
原鳶意義裡的“實在走不動”,通常來說就是,再走一步就要斷氣了,阿某自認還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
眾人很快準備妥當,跟在寸光陰身後一路飛掠,盡管提了速度,但以原鳶和段煥的本事,勉強倒也還能追得住。真要說叫人意想不到的應當是那阿某,挖了一夜的沙坑,竟還能精神抖擻,只堪堪落下那寸光陰幾步距離,身形穩穩當當的,倒比其餘幾人都輕松寫意。
除去寸光陰和阿顏,其餘幾人都曉得她的修為,見狀不禁都覺得有些怪異。葉川白回頭望著阿某越來越冷淡疏離的神色,心下不自覺一沉,出聲喊道:“阿某!”
那阿某聞言,竟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晃了晃腦袋,才略略清醒過來,看見周圍的情況,下意識地剎住腳步,卻因速度太快而反應不及,一頭栽倒在地上,揚起一片沙塵。
“……”
這動靜幾乎就在後腳跟發生,寸光陰當然不可能感覺不到,一轉頭,不禁有些傻眼:“這,這是怎麼了?好好地趕著路,怎麼就跌倒了?”
阿某雙手撐著地面,吐出一口沙子,反身垂頭呆坐著,微微皺了皺眉頭。方才的感覺很有些不妙,又有點熟悉,卻一如既往地回憶不起來。
“沒事吧?”葉川白伸手去扶她。
“滾開。”少女開口,語氣中是濃到化不開的暴戾。葉川白聞言愣了愣,卻並沒有依言收回手,反倒是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阿某渾身一顫,抬起頭來,露出一雙尚來不及褪去異色的瞳孔。
阿某茫然地問:“什麼?”
淺灰色。
葉川白蹙眉,越發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即使是化作原形,阿某的眼睛在白天裡看來也是清澈見底的黑,只有在夜間才會露出一點貓特有的幽綠色的光彩,但這種淺灰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
葉川白問:“你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我剛剛……你突然叫了我一聲,然後我就摔到了呀,然後你突然就來拉我……怎麼了?”阿某有些頭疼,事情肯定不止是這樣,但是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老先生,你看這會不會是這沙域中的魔氣……”
“不應該啊,早上不是喝過杏花雨了麼,這完全可以阻隔沙域裡的魔氣的呀。何況小姑娘身上還有一面清明寶鏡,尋常魔氣也奈何不了她。”寸光陰一手撫過胡須,一手搭上阿某的脈象,妖的脈象與人不同,但也還算是萬變不離其宗,寸光陰面色一凜,神情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發現了什麼?”原鳶問。
“哦,倒也沒什麼,就是發現這小姑娘體內竟壓了四五道青崖山的清明訣,這才受到了一點驚嚇。”寸光陰訕笑道,“應當是還是受到魔氣侵擾之故,一宿沒休息,今天又急於趕路,讓心魔有機可乘了。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等到了都城,就會有所緩解了。”
“當真?”
“怎麼不真?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再催動修為的好,”寸光陰頓了頓,看向原鳶,道,“還是讓這小姑娘跟著你吧,畢竟她修為不深,疲憊時易生心魔。”
“好。”原鳶頷首,阿某一心回憶某些模糊的事,自然也沒有心思反對。如此議定,眾人再度啟程,之後的路倒還算順遂,趕到都城外時已近傍晚,天色卻尚亮堂。
守城門的是個喝得酩酊大醉的枯瘦盲眼的老頭兒,抱著酒壇靠在門洞裡的磚牆上,像是睡著了似的。等幾人經過時,老頭鼻端微微抽動,嗅了嗅,笑道:“杏花雨!哎喲我說寸光陰你可回來了,這一回又被黑風暴掛到哪裡的枯樹枝兒上去了?”
“嘿喲別提了!給我吹到綠洲去了!”寸光陰大聲地回道。眾人頓時明白過來,這人怕不止是眼睛看不見,耳朵也是不好的。難怪寸光陰敢帶著他們大搖大擺地從城門進去,他們身上有杏花雨的味道,所以才能夠瞞得過那守城的瘦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