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某沒說話,葉川白自然也不再追問,只是以手輕輕地拍打、安撫著她的背。夜風拂過湖面,吹來一陣陣寒意,相擁而立倒也不算太冷。阿某望著綴在平靜湖面中的繁星,心情慢慢地好轉了一些。兩人沉默了許久,久到葉川白以為不會再聽到什麼答案了。
“也沒什麼,大概只是……兔死狐悲吧。”阿某忽然低聲笑了一聲,聲音卻並不似平時那樣活潑,而是像一隻真正的妖那樣。葉川白也說不上來他想象中的妖究竟是怎樣,也許是活得比別人長,所以格外看得開,又或許是心比凡人冷,所以看事情也尤為涼薄寡淡。
一路走來遇見的妖大多都有血有肉有情有義,讓他覺得自己曾經想錯了,可阿某這一句,恰暗合了他的一切猜測,卻也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細細想來卻又不像了。
“成語用得倒是不錯,都曉得兔死狐悲了。”葉川白有意避開那些煩悶的事,只是這樣調侃道,“走吧,太冷了,我們同原先生搶棉被去。”
“他不是你家護院麼,還敢搶你這少爺的被子?”
葉川白抿著笑,邊拉了人往回走,邊道:“那也沒辦法,我心儀之人按理得叫他一聲哥哥,他是個傷患,我怎麼好同他爭的?”
“呸,你這讀書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講究了!”
“再講究也該說實話不是?”葉川白笑道,“哎,你先前說過,人間的星星太小,比不得你家鄉,那這裡呢?”
“太近了。”
“嗯?”
“這裡的星星壓得太近了,沒得叫人喘不過氣起來。”
好看是好看,卻是像假的一樣。水中月鏡中花,一碰就碎了。
原鳶其實並不冷,吃過藥後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餘下的只能靠慢慢地調養,卻也影響不到他多少。可此刻他卻一人裹著一張十分寬裕的棉被,坐在離湖岸有些距離的矮草堆裡,口中哼哼唧唧地嚷著疼,面色如紙,像是湖裡脆弱得一碰就散的星辰似的。
“你這又是犯得什麼病?”阿某眯著眼睛走過去,一把扯過大半棉被,分了一些給葉川白,自己也裹了進去。
原鳶不滿地道:“我可是受了傷的。”
“我也是受了傷的。”阿某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地笑道。
“那個,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我身子骨的確是不好,怕冷。”葉川白嘴上說著不好意思,面上卻全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反而掛了一幅心安理得的微笑。
“……”原鳶無話可說,只好將被子推給兩人,幽幽地嘆了口氣,才道,“道長呢,他怎麼樣了?”
“快醒了吧。”阿某笑意一滯,含糊地一語帶過,道,“說起來,這湖底的幻境竟有這麼厲害麼?竟然逼得你用元神之力來撞破。哎喲話又說回來,還好你修為深厚,要不然就該撞成個傻子了……”
原鳶一眼斜乜過去:“你很高興是吧?”
阿某仍舊一臉無辜:“沒有啊,我說什麼了?”
“湖底幻境麼,一般只有擅闖魔都之人才會掉進去。沙域的黑風暴……這麼說吧,它認生。察覺到生人的氣息就會追著他們跑。老朽那天是因為和人打了一架,咳,出了點意外才被誤傷的。不過天道法則這種東西萬變不離其宗,就算是魔都也是遵循外界的法則的。葉小哥兒是對大漠有些瞭解,這才逃過了一劫。”
蹲在湖邊搗騰湖水的寸光陰說著,頓了頓,才繼續道,“那三個就沒那麼幸運,被黑風暴逮了個正著就掉進去了嘛,不過一般人掉進去也就掉進去了,經歷一段心魔,破了心魔幻境就會消失,破不了心魔他們自己就會消失。而你們掉進去的三個人裡一個不省人事,還有兩個雙眼看不見幻影,所以麼,這幻境就只剩下混沌了,這叫什麼?這叫媚眼拋給了瞎子!”
“……這個形容好生完美。”阿某小聲地誇贊道。
“過獎,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