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年。
必定是那位老爺子了。
他後來痴傻了,沒事就去山裡,死後化成了鬼也是要等著,怕是忘記了曾經的一切吧。
伶釋將傘遞給空度,空度抬手去接,卻抓了個空。伶釋苦笑了一下,然後一掌拍碎了傘骨。隨後,他又用法力拼接了一下,空度接過死去的傘魂,伶釋打著死去的傘身。
好奇嗎?伶釋有著極為重的好奇心,他知道,想從這老人這裡找到當年完整的故事不難,但是對於一個等了百餘年的人來說,太過殘忍了。
死後怨氣凝結,但是不傷人,就這樣一直等著,等著自己的夫人回來。
伶釋和空度道了別,沒有超度亡魂,也沒有消滅他,就那樣轉頭走了。
空度沒有回答,他舉著一把傘,繼續坐在河邊的岩石上,等著他的夫人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十月一放假了,超級懶,放假之前,有點忙,反正就是。。。。。。更新沒保證好。。。。。
☆、不曾眠八)
他叫空度,十幾歲的時候,因為老家雨水大,莊稼養不活,離開了村子,拜了一個木匠當師父,跟著他學了十幾年的東西。我們在一條大河的河邊住,有一天,空度看見一個女人,她的衣服被扯掉了一半,尤其是右手那邊,整隻袖子都被撕了下去。之所以說是撕,是因為那一部分的衣服沒有完全被撕下來,還掛在她的身後。
她衣衫不整,從河裡跳出來之後,看見空度和師父住的那個房子就往裡面跑。空度當時站在門口,整個人都傻了。她還沒來得及進去,就又有一個男人從河裡跳了出來,男人手裡拿著一把鐮刀,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了她身邊,抓住她右側的胳膊,一扭,將女人的胳膊高高舉起,鐮刀貼著腋窩而上。
空度那時看見一個紅色的鱗片,長在那個女人胳膊內側,它發著磷光,紅色和金色混在一起。鐮刀貼著鱗片刮過,一瞬之間,鱗片被割了下去,血順著她的胳膊往下流。男人一把撈過鱗片,轉身就跑了。
空度就那樣看著因失血過多倒在他身邊的女人,把她抱回了屋子。沒過多久,空度就發現,有大批的人,在河岸兩側三城的範圍內處處打聽人。他藉著木匠的身份,一點點打聽出了他們要找的那個人身份。
是一個女人,蛟龍族的人,被一些走邪路的修仙人割去了鱗骨,現在只能像凡人一樣,生活在這裡,因為離開之時身上什麼都沒有,所以現在完全與家族失聯。蛟龍族也沒有辦法,只能一點一點的找。
後來歷經了幾年,也是各種的因緣巧合,空度在敵人的屍體之上找到了女人的鱗骨,也因為兩人多年的相處,早已生情。於是空度親手將鱗骨交回女人手裡,作為聘禮,不久之後,兩人大婚。女人忍著一身的疼痛,在鱗片長鑽了一個小洞,穿上繩子,送給了自己的夫君。
空度繼續學著木匠,他的夫人也拼著一股不服輸的勁,以凡人之身,愚鈍的天資,硬是學會了一些法術。而她又學了五年,也不及她有著鱗骨時半年所修來的多。也是那幾年,她也完全知道了,以人類之身,想要修成正果究竟有多難。
他們共同修行的幾年,蛟龍來找過女人幾次。空度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後來,蛟龍放棄了自己的夫人,並且後來的幾十年都不曾打擾過他們的生活。
後來,空度的師父死去,兩人離開,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心裡也有了一點點解決的辦法。他欣喜的和自己的夫人說了出來,兩人便下定決心,要救一救自己的家鄉的雨。可是沒過多久,夫人大病一場,空度無力醫治。兩人沒有辦法,只能求助於蛟龍。
那日,女人穿著一身的粗布麻衣,身子發著高燒,渾身虛弱無力,她咬著牙,跳進了江水裡。
三個月後,空度看著自己的夫人,一身華服,身體沒有半點病氣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瞬之間,空度似乎有了一個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他的妻子是蛟龍一族的人,哪怕是得了不治之症,只要她跳進河裡,一切都會痊癒。
從那以後,無論夫人得了什麼病,他都不再過多的過問,得了什麼大病,只要她回到河裡,一切便可如初,有時還會帶回一些藥來。每次歸來,必定身著華服。他們賣了衣服,還可以補貼些家用。
由此,空度便一心的紮在了村子的建設之上,日日夜夜少眠少休,只為了能早一些完成他的大業。傘頂需要封連時,不顧妻子越來越衰弱的身體,讓她用著只有一個天資偏差的人類的能力,去完成那遠超過她上限的工作。
他一個人的夙願,廢了兩個人的一生。
後來,他幾近功成,夫人一身的病骨,瘦的渾身上下也沒有多少肉,也再難扛住那墜入河水之後,抵達蛟宮之前。有病,卻再也無法醫治,有怨,卻永遠也得不到償還。
可是多年前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鱗骨交給了他,並串上繩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怨。
也愛著。
無可奈何。
那日空度功成。
她臥在病榻之上,強撐著自己,耗盡了自己全部的法力,耗盡了自己全部的生氣,終於,將那他們自己創造的穹頂,製造成了一個雨水再也浸不透的天空。
她死前望著窗外,她看不見天空。她嘆息道:“這次能撐夠百餘年吧。”
曾經的百餘年對她而已是一生的三成,如今,百餘年成為了她永遠也不可能見證的時間跨度。
這天空,也的確撐夠了百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