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炳成見官司埋足了,便把摺扇一展,神神秘秘的低聲說道了起來:“這宋家世居武陵,又是兩任市舶司提舉,在郡中的家聲卻是極佳。宋家平日最愛扶持塾師和貧賤學子。這武陵郡七縣一府,近八成的塾堂都受過宋家的米糧銀錢。此次府衙某位上官利用軍糧一案攻訐宋家,宋家便給了整個府衙一個大大的沒臉。賢弟,你可猜得到,宋家這幾日做了什麼事?”
“濟源兄莫賣官司,快快道來!”
霍炳成道:“本府初秋童考就在下月初一,我們縣中本次初秋童考本有二百單六名考生報名參與。可就這幾日,大批考生紛紛取消了報考,轉為報名明年初春童考。就在今晨,縣中學衙中留名的考生只剩下了四十四人,連五十人都不滿了!”
張哲有些不懂:“人少又能如何,這便是宋家的應對?”
“嘿嘿,信之尚不知此事的惡毒之處!”霍炳成輕搖摺扇道,“我朝學制,每縣一年分春秋兩次童考。本縣教諭當十中取一或十五取一,錄為童生。這童生在兩年之內,俱可參與郡中的府試,去奪那秀才之位。我可聽說,去年錄取的童生大多也被宋家買通,都不參與今年的府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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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桃林縣,每年每季參與童生考試的都在二百人左右,本縣教諭取其中二十餘人為童生,與去年的童生一起參與府試。可偏偏今年就是府試之年,考期就在九月初。賢弟你想,如今縣中依舊報名在冊的只剩一些歪瓜裂棗,到時韓教諭能取中幾個?”
“按例,如今最多也只能選出四五個人來。據我所知,這四五個人的才學俱是堪憂,哪裡敢往府中送?而且,不光本縣,七縣一府全是如此!我可聽聞,宋家這次花了潑天的銀錢來運作此事!考童生者三兩、童生考秀才者十五兩。也不知這剩下的四十多人,還能撐幾日?待到九月府試,合省人都要看我武陵一郡的笑話。”
張哲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宋家竟是要毀了這兩年的學政,學政不關乎民生與經濟,只關乎一府官員的升遷。屆時上峰一查便知此事的根源在何處,這與宋家生事的人怕是將來仕途堪憂了。此舉確實狠辣!”
“此事急得韓教諭一頭是汗,故拜託了書院的山長與諸位夫子歇了課,走訪各處私塾和學子,以圖挽回一些人來。縣中為了給諸位學子方便,還重開了童考的報名,時日截止在六月二十八日,”霍炳成搖頭嘆息,“我家裡身份尷尬,委實幫不得這忙。所以為兄只好遁往郡城一避風頭。”
張哲只是關心孟家的命運,這才關注此事。雖然霍炳成對宋家的舉措很是歎服,但張哲卻隱隱覺得此事怕是沒有宋家人想的那麼簡單。
很快船又入了西湖,兩人見那景色委實美麗,便拋開了時事話題,轉而又談起了詩詞來。
“信之賢弟可能不知,縣中韓教諭前幾日曾在此地聽到了一首絕好的詩,你聽我念來,”霍炳成指著那一片翠綠的荷葉搖晃起頭來,“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張哲淡淡一笑隨口接上。
霍炳成瞪大了眼睛,指著張哲一陣說不出話來。好半響,他才澀聲道:“原來又是你張信之!信之緣何惹了那韓家的小娘子,竟恨不得要生啖汝肉?”
韓家小娘子,莫非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這人好大的火氣!
烏篷船一路駛入大柳葉湖,湖邊的樓橋社院也多了起來。湖的另一邊是大片的稻田,正值夏收時分,稻浪翻滾,田中人影綽綽。人聲與蛙聲混在一起,顯得一派生機盎然。
就在這時,霍炳成突然抓住了張哲的手:“信之賢弟,我待你如何?”
“濟源兄?你這是!”
霍炳成一指窗外的景色:“西湖的詩被韓教諭得去了,可這東柳葉湖的詩詞,賢弟定要送與為兄啊!”
張哲倒是挺喜歡霍炳成這個衙內的性子的,聞言也不推辭:“可有紙筆?”
霍炳成驚道:“信之這就有了?”
書童送上紙筆,張哲一蹴而就,卻是一首《西江月》。
霍炳成急忙拿過:“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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