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佛說了句多有叨擾。
門開處,幾個廚師魚貫而入,菜餚擺滿了一大桌。土佛說:“替貧僧多謝你們主公。”吳博文給了廚師們幾個金幣賞錢。
廚師退去後,土佛說:“送了這麼多!”
吳博文說記離對老師真是破例。他平時自己吃飯,一碗飯,一碗湯,幾碟小菜而已。
土佛說,苦命人,總是知道節儉,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也不全因為受過窮。”吳博文說,他也有做給下面人看的意思,他都如此儉樸,別人誰敢奢靡!
他們又說起武子豪的結局,土佛執意說他已亡,吳博文深信不疑,單等胡庸回來證實真假了。
此時胡庸那條船藉著暗夜和蘆葦蕩的掩護悄然滑行在湖面上,下弦月昏暗,湖上一片灰茫茫,只有遠處武子豪水寨的船上張掛著高高低低的燈籠,梆子聲,巡夜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似乎為了壯膽。
這條船鑽進了可以沒人的蘆葦蕩中。原來是胡庸帶從人來弔唁武子豪的,船上擺著豬頭、羊頭和牛頭。
一個侍衛問:“咱們偏離涇江口大營了吧?”
另一個說:“可不是,船掉頭吧?”
胡庸卻說:“我把船開到這兒來,是想救大家一命。”
眾人狐疑地望著他。直到此時,胡庸才告訴從人,這是必死無疑的差使。他讓大家想,我們有無活路?如果人家武子豪根本沒死,或者只是受了點傷,我們大張旗鼓地帶著三牲來弔祭,這不是當面咒人家死嗎?武子豪生性殘暴,馬上得把我們剁成肉泥。
一個侍衛說:“說得在理呀。”
胡庸接著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會放我們回去,大戰之際折主帥,會動搖軍心的,他們必定要瞞得鐵桶似的,怕我們走漏了風聲,能不殺我們嗎?
一個侍衛不平地說:“這哪裡是來刺探情報,這是叫我們來送死呀!”
胡庸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情報只一條:武子豪到底是死是活。我們弄到準信不就完了嗎?
“對啊!”“幸虧胡大人為我們做主。”
有人問:“現在怎麼辦?我們聽胡大人的。”
胡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裡去,算祭龍王,求龍王保佑他們。
一陣隆隆聲,眾兵士把豬頭、羊頭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裡開了鍋一般,水花四濺,胡庸帶眾人跪在船頭,口中都念念有詞。
起來後,胡庸說:“一切都聽我的,我先帶一兩個人去看看,別人在二裡以外的關帝廟裡藏身。”
眾人答應著。
夜色濃黑,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涇江口鎮街市到處是武子豪的兵營。
胡庸帶著兩個隨從,都披著雨衣頂著雨笠,踏著泥濘跋涉著。
偶爾有巡街兵士提著風雨燈走過,還有敲梆子報平安的戍卒。胡庸幾人走走停停地盡量躲閃著巡邏兵。
又一隊巡邏兵過來,他們三人藏身牌樓後。
一個侍從問胡庸:“我們找這個人,會不會出賣我們呀?”
他要找的是為雅蘭畫像的李醒芳,胡庸知道他在武子豪帳下當著閑散的翰林。
胡庸告訴隨從們放心,說李醒芳是他的同鄉,又和他同年參加鄉試,現在雖在武子豪這裡掛個翰林的空招牌,不過是個禦用文人,李醒芳會畫畫,就用他這一技之長。
敵兵遠去了,胡庸幾個人又開始往前走。
等確定武子豪已經死後,胡庸帶人返回記離大營。
楚方玉說:“我就是不讓你再給武子豪當吹鼓手。明兒個他死了,你這翰林還跟他到陰間去嗎?我看都該作鳥獸散了吧?”
李醒芳說:“這不是給武子豪畫的,我告訴過你了。”
“是了,”楚方玉故意氣他說,“這是為你的紅顏知己所作。若是武子豪一命嗚呼了,你是不是要接收可憐的皇後啊?”
李醒芳說:“你真可惡!”趁她嘻嘻哈哈笑時,他抓起筆來,在她腦門上重重地畫了一筆。她哎喲一聲,趕快去照鏡子,成了三花臉,二人大笑。
窗外的侍衛對胡庸小聲說:“聽他們的話,武子豪真的快死了。”另一個說,“咱這不是得到準信兒了嗎?可以回去了吧?”
胡庸說:“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呢。”他說的重要事,當然不會告訴他們。
兩個侍從面面相覷。
胡庸仍在向房中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