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並不算好,”愚才先生說,“我們必須另立門戶,去打和州。”記離說:“現在時機倒是很好,聽說記朝國師申屠被貶。”
愚才先生說:“是由於內亂,有個叫徐辰良的丞相向至記靈帝進了讒言。現在,我們正陽兵民陡增,又來了六合難民,你算過嗎?糧食還能吃幾個月?”
記離說:“沒來得及過問。”
愚才先生說他倒問了,最多能吃到明年一月,糧荒一起,軍心民心必大亂。和州是靠近望江的富庶之地,如果打下和州,就與太平隔江相望了,可以大展宏圖。
記離說:“我恨不得早一日擺脫這裡,只有先生知我心,我們先謀劃著,不宜過早說出去,夜長夢多。”
誠如愚才先生所言,李文峰由於心裡憋悶,病勢日重。他也不能否認,記離說的有道理,以現在的幾萬人馬,僅佔正州一山城就稱王,確實招風,是險事。可是兩個兒子交相攻訐記離,說他不讓父親稱王是想虛其位取而代之,盡管李文峰駁斥了他們,心裡未必不犯尋思,他也知道,人心隔肚皮呀。
李文峰病懨懨地臥於床上,不斷地咳著,謝氏正服侍他吃藥,李浩、李建、李珂都在房中。
李建說離州有個名醫,他已花重金去請了。
李文峰吃過藥,抹抹嘴,半倚在床欄杆上,有氣無力地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我總感到胸悶氣短,四肢無力,這病來得不輕啊。”說罷又一陣陣劇咳,臉憋得通紅。好些後,他問:“城裡都安穩嗎?”
李建點點頭:“只是叫記離拔了頭籌……”他剛說了半句,猛然發現李珂在場,立即轉舵,“記離也確實謀勇兼備,父親沒白器重他。”
李珂感到自己在這不方便,拿起空藥碗出去了。
謝氏埋怨大兒子說:“你怎麼說話看不出眉眼高低呢?”
李建說:“你們出去聽聽吧!全城軍民快把記離捧上天了,沒有一個人稱頌父親。”
“又來了!”李文峰很生氣,又咳個不停。
“快別在這兒氣你父親了。”謝氏說。
李浩拉了李建一把要走,李文峰卻擺手不讓他們走,二人只得往前湊了湊。
李文峰說:“你們省點心吧,你們這樣疑神疑鬼的,一旦我一口氣上不來……你們怎麼辦?你們鬥得過記離嗎?如果你們相安無事,他也不會趕盡殺絕。”
這是李文峰積存在心底的話。他雖無大才智,卻也比常人聰敏,他豈不知兩個兒子口袋裡有幾升米?他只求日後記離能容得下他們就燒高香了,他曾指望過將來把權柄交給李建,又怕記離不肯,他深知兩個兒子捆在一起,也不是記離的對手。
李建還要爭辯,李浩又拉他一把,不讓他說下去。
表面上,李建、李浩順著李文峰的意思點頭,但心裡想的卻和李文峰全然不同。
從李文峰房中出來,李建把李浩叫到他家,關緊門窗,擺上酒菜小酌,李浩知道,喝酒不過是個幌子哥哥有大事相商,除了對付記離,豈有他哉!
李建說:“我爹好糊塗,心又軟,方才我要把話說明白,你為什麼攔我?”
李浩說:“他在病中,怕氣。再說,他並不是對記離放心,而是記離羽翼已豐,沒辦法。想從他口中逼出一句破釜沉舟的話來,太難了。”
李建說:“父親擔心的是他百年之後,怕咱們受制於記離。哼,這步棋傻子都看出來了,現在記離只是礙於面子而已。”
李浩說:“兵權不是又都收回來了嗎?”
李建認為那只是形式,人心都在記離那邊,到時候振臂一呼,不是易如反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