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索性坐起來,說:“方才來找你的是什麼人?”
“是反賊呀!”記離毫不隱諱地說,“他們來拉我入夥。”
道一說:“你可別走火入魔啊!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向佛,可也不能造反呀,這可是大逆不道的……”
記離說:“看把你嚇的。他們只是順路來看看朋友,我不是沒跟他們走嗎?”
道一似信非信地望著他:“你可別毀了寺院啊,剩這間伽藍殿,我總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啊。”記離知道道一是樹葉掉下來怕砸破頭的人,根本無意拉他幹什麼,卻相中了他手裡的幾十銀幣。
記離脫了衣服躺下,說:“你放心,不會連累你的。道一,這亂世總得有個應急的辦法。為了保一方平安,有錢人家都練勇自保,咱們練幾百個僧兵怎麼樣?”
道一說:“行是行,可軍餉從哪裡來?”是啊,百姓窮得吃上頓沒下頓,化緣都沒地方化。
記離笑嘻嘻道:“你手裡不是有幾十銀幣嗎?”
“不行,”道一斷然道,“你不是個好人,打我的主意來了。那是我許下心願要修廟用的。”
記離想說服他放棄,動亂歲月,修了也保不住再毀於戰火。不如到天下太平時再修,到時候不用道一張羅,日後他記離出資。
“你支得倒遠。”道一心想,誰知道你到時候出得起出不起。
記離便抬出了李文峰,說有高人算過了,說這土佛寺日後會更輝煌,要受皇封,真正的皇家寺院,還怕沒有錢財嗎?
道一已經松動了:“反正你是變著法兒哄我出銀子。”他所以松動,另有原因,這錢記離其實是最有支配權的,他入虎xue救李家小姐,這幾十銀幣就是她捐的呀。
記離道:“話不能這麼說,你是土佛寺的主人,這銀子你說了算。”
道一說:“既然如此,你拿去用好了,反正出家人不貪財。”
記離戲謔道:“沒聽說嗎?出家人不貪財,越多越好。”兩個人都樂了。
說幹就幹,記離做事可不像道一那樣拖泥帶水。練勇旗一豎,立刻有幾百個鄉間子弟來報名,爭相當團丁。有的人連一句話都不多問,只要管飯,帶出一張嘴去,管它是當官軍還是扯旗造反。
盡管聽他們講起來王氏兄弟和武子豪的叛軍都兵強馬壯,記離卻認為都成不了大事,況且投靠他們,不會很快有出頭露日那一天,倒不如找個小股義軍,這也有“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意思。
記離整天調教訓練這些本鄉本土的子弟兵。記離存了個心思,別看這百十人,說不定就是日後橫掃天下的大軍雛形。
旗幟飛揚,殺聲雄壯,每天督率這一隊人馬在操練,記離來往巡視著。教槍法、棍棒的是兩個與記離年齡相彷彿的人,一個是高個的仲武,一個是矮個結實的沒有名字的黑子。
見記離走過來,仲武收住槍,揩了一把汗,說:“這百十人武藝練好了,就是你的發家班底了。”記離召幾個教習過來。
記離說,除了練刀槍劍戟、斧鉞鈎叉的,有空他還要給大家講講兵法、陣法。
黑子湊過來問:“你會嗎?”
“現躉現賣吧。”記離說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
仲武說:“記離日後準能當軍師,他天天早起晚睡看《兵法》,什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什麼半渡而擊,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都記住好幾句了。”
記離笑道:“把《兵法》倒背如流也只是紙上談兵,練,還是在沙場上。”
黑子是個一條腸子到底的人,辦事不會拐彎,他說:“咱們光練有何用?何不擇吉日立大旗舉事?我們擁你為王。”
記離忙說:“不可。咱們只是練兵自保,別人問起來,是保佛寺平安,不受侵擾,豎什麼旗,莫多事。”
這一說,黑子好不洩氣,罵了一句粗話:“保這破廟幹個!早知這樣,我還不幹了呢。”
記離是怕走露了風聲給人口實,被記鳴和國師申屠的軍隊盯上仲武是明白他的用意的。
仲武扯了黑子一把,叫他不要太性急了,養兵豈有不用的?不到時候啊。
黑子突然說:“有人來了。”人們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路上果有一騎飛也似的向土佛寺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