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內山東兵居多,其他人說話也就跟著串味。
“也想趟屍啊。”
叫起許久未叫的東家,本值得掂量。但他的東家顯見是個沒心沒肺的,隨口應著,雙手麻利地用竹片颳去沾血的膿絲。
噓噓聲從躺臥的孫元化口中發出,十字架被他攥得緊緊的,彷彿那玩意能鎮痛。
“夜遊神沒腳也能蹦躂,這人沒了隻眼不也好好活著。”
“拿酒來。有屁等下放,沒句完整話。”
大個子想回衛隊,長了眼睛的都曉得。問題是,有誰能接手這等繁瑣事。
酒拿來後,孫元化的腳被高高舉起,柔軟的棉布沿著腳踝一圈細細地檫。斜墊著腰的孫元化被迫仰倒,剩下的一隻眼裡的滿是感激。
剛要放下換一隻,一多餘的雙手伸過來想接住撐。立即遭到某人無情地一撥。
“噗通。”
轉過半圈的孫和鼎,斜歪在地上。因趟姿太過銷魂,瞅得憋半天的大個子想發笑。營里人都曉得,大帥出奇的手重。惹著他的,從沒有好果子吃。
“你們家不是搞西學的嗎?怎麼連點西醫常識都沒有。”
“犬子無能,勞煩著大帥。”
孫元化本還有所懷疑,現在算是信了。兩師徒都一般的手法,唯一的區別,師傅的手更重些,腳跟兒被捏得有些生疼。
呲牙的孫元化仰看著後牆,拼命忍住自己喊疼的衝動。
“疼啊,疼就對囉。這雙腳算是保住了。”
父子兩三隻眼立即迸發出了光芒,就像聽到主的召喚一般,激動得無以復加。
“再造之恩,孫某全家永銘在心。”
“你,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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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顫感激的話沒講完,黃衝朝爬起身後扶著父親後腦的孫和鼎問。
“啊...?。”沉浸在喜悅當中的孫和鼎完全是懵的。
“啪。”費力託扶的雙手被大個子一掌擊落,“你想折斷他的腰就直接點,不用這麼費力。”
“啊…?。”
“啊什麼啊,你就是頭笨驢。喲,瞅瞅人家木匠,這才叫乖巧。”
屁憋得就久了會悶死人,大個子不光罵孫家的兒子,還嘲弄起端水進來的崔仁。誓要在他家大帥面前,裝出一副老子誰也不怕的熊樣。
“喂,獨眼龍。他講的沒錯,你兒子真是頭驢。”
洗手時,黃衝斜了眼孫和鼎,隨口贊同了大個子的說法。
“哈咳…咳,哈哈。”
一臉哭相的孫元化,竟然笑了。
三日後,護天營開始陸續入駐北柵子左屯營營地,全盤接收陳化南部所轄防區。
原駐守西柵子附近的右屯營不動,左屯營移駐在東柵子口附近,三下互為犄角,構築出一道堅固防守的態勢。
四營人馬匯攏後,各項訓練抓得更緊迫。
步卒營與槍營天天在雪地裡摸爬滾打,騎營的千多號騎兵整日圍著營地外練習陣型與拼殺,夏日高勒的娃子兵天亮就會從轅門飛馳而出,天黑才會帶著滿身泥土和雪花返營,每日騎行都在八十里以上,有時要超過百里,視天氣而定。
衛隊中其他三隊人馬,除輪流一隊留守在中央大帳周圍,另兩隊跟在兩側半里遠,左右翼護住臉龐逐漸顯映出彪悍的娃子們。
如此艱苦的環境,伴隨著屈辱和恐懼,他們每日在風雪中掙命,也在為傷殘和出逃的同伴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