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頓住腳,劉衡風回身一看,見兩人拉下一截又快步返回來,問道:“如瑾,怎麼了?”
“嗯?我只是想到一些舊事,劉寺正請。”
劉衡風抹了把臉進了停屍房,並排三列上頭整齊安放著十六具屍,蓋著發硬的麻布。
“左一列是大理寺的官差,當時正守在囚車旁,中一列是禦林軍計程車兵,在兩側看管百姓,右一列的這三人便是劫囚之人,被官差當下斃命,當時著實混亂,這些人又狠厲無比,所以赤一和我下令時皆是格殺勿論。”
如瑾點點頭,雖然當時她不在場,卻也能想到那場混戰的可怕。
“大人沒受傷吧。”
“無礙,都是些皮外傷。”
“慕容大人何時回來?”
劉衡風搖了搖頭,“內衛護送聖上出城是機密,無人知曉他們的路線,也無人知道歸期。聖上哪日上朝,昭衛便是何時歸來,你不必擔心。”
“嗯。”
說罷便燃了香,穿上大袍取出銀筷查驗。
“我先驗朝廷官員,大理寺和禦林軍。”
劉衡風點點頭跟在她身後走向最左側。
一具挨一具的仔細翻查,是否中毒、是否有明顯的內傷、致命之處是否相同……
半個時辰後,她直起腰身,揉了揉手腕,聲音沙啞,指著大理寺幾位官差的屍身說道:“幾位官爺身上的傷與禦林軍那幾人的傷,不同,來劫囚的是兩方人馬。”
“我就知道定是有人聯手使壞!”
如瑾指著囚車最近的三具屍身說道:“這火藥與尋常的不同,火藥中夾雜了尖銳之物,是細小的鐵片,在爆裂之時威力更大,木製的牢車根本無法抵擋。不過……”
“不過什麼?”
“這火藥配比之法我和慕容大人一年前便在越王府舊宅見過,就是那處傳聞藏了航海圖的宅子。我當時無意間闖入,正好碰上幾方勢力亂鬥,其中刀疤臉帶著一眾蛀蟲餘黨便是借用這種炸藥逃離,當屬還炸傷了好幾個內衛。”
“蛀蟲?怎的又牽扯到他們……一年前那些人已被官差肅清,難道又捲土重來?”
如瑾面色也沉了下去,蛀蟲的人難道還沒死絕?
劉衡風錘了下門框,“且不提這些,你繼續說這屍身之事。”
如瑾又繞到另幾具屍身前,指著他們的眼睛處,說道:“這些毒粉倒是常見,摻了些火硝,會灼傷皮肉,每一處藥堂都可買到。”
她用銀筷插入屍身脖頸血口處,撐開深處讓劉衡風細看,“但,致命傷不同,囚車邊的大理寺官差傷口都在脖間,薄而鋒利的刀傷,切斷喉管。而禦林軍的人卻是被尖刀刺透胸膛而死,而且……這刀傷像是北境那些異族用的彎刀,你看這血口,深處極細,傷口處斜著有一道劃痕。”
劉衡風探頭看著,低聲道:“也就是說,韓王這次的事還牽扯到北境部族!那些北蠻人善騎射用彎刀,腿腳功夫也非常厲害,常年滋擾邊境……難道是和韓王勾連在一起?這些人想做什麼?眼下昭衛也不在宮中,這事要同何人商議……”
如瑾等思他將一連串話說完,才斟酌道:“可否告知大理寺卿裴忠裴大人。”
“說來不巧,裴大人老家出了事,那日從宮中回來後便快馬南下回鄉。至於我那上峰黃寺丞,趨利避害,心思深沉,腦中時時算計,就怕是早已入了武承嗣門下,所以,你的這番猜測若是被他知曉,定會傳到外人耳中。”
如瑾蹙眉,沉聲道:“那便將案子遞到刑部、禦史臺,韓王勾結外族,罪加一等,武承嗣知道了又如何?”
劉衡風瞥瞭如瑾一眼,眯眼道:“你也有犯糊塗的時候,眼下韓王還牽扯著狄大人的案子,聖上雖然不全信韓王的話,但是心中難免生出懷疑,若此時再加上外族,那麼以皇帝那心狠手辣的做派,或許會除了狄大人,掐斷這一隱患。”
如瑾恍然,一時心急竟忘了這事。
她只想到韓王勾結外族,武承嗣定然不想再沾染,免得惹上一身騷。卻忘了……武承嗣自己不認,卻會想盡法子將狄大人牽扯進去。
兩人立在陰沉沉的停屍房一時都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