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思之際,籃身猛地一震,原來已抵達地面。
李飛魚嘆息一聲,跨出藤籃,舉手拭去淚水,邁開步子,飛快離開了雲崖。
他本來已經決心一死,卻不曾想為了另外一個尋死的人,只好暫時放棄了“死”的計劃,細想起來,竟是多麼可笑的事。
但,他現在毫無心情去衡量這些,在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要追上君念,不能讓她輕易毀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一路疾奔,午後不久,已到了西嶽華山。
華山總壇只剩下遍地死屍和一些沉痛未複的華山門人,在默默掩埋死者。
李飛魚略一詢問,沒有一個人見到過君唸的影子。
他無可奈何,不敢耽誤,匆匆又高開西嶽,照百忍師太揣測的方向,一路向東追趕。當天,經蘆靈關踏入了豫境。
第二天,夜宿寒溟峰,未見君念蹤跡。
第三天,翻越獅子山,沿途打聽,仍然未知君念行蹤。
李飛魚不禁懷疑起來,暗想道:“難道她不是向東走的?難道是我追過了頭,她已經在中途轉了方向?”
疑雲一起,腳下無意間也就慢了許多,傍晚時分,到了一處小鎮,無精打采地尋了家簡陋客店,用了些飯菜,伸手向懷裡一摸,才發現離開雲崖時走得匆忙,竟忘了多帶銀兩,袋裡僅有幾錠碎銀,這兩天早已用得一文不剩,眼見今夜餐宿和今後盤纏,都已沒有任何保障。
他心裡一急,低頭在袋裡亂翻一陣,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翡翠,還是他母親在幼年時懸在他頸上的飾物,後來在太行山長大,才不好意思懸掛,摘下收在革囊裡。
這翡翠色澤光潤,正中嵌著一粒珍珠,價值不菲,情勢所迫,李飛魚只好先把它典當一下,換幾十兩銀子救急了。
但,他從小雖非生長在豪門世家,典當東西的事,卻也沒有做過,遲疑再三,才紅著臉把夥計叫過來,低聲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只因走時太匆忙,身上帶的銀子不多,已經不夠用……”
那夥計不等他說完,笑著打岔道:“客官只管放心,小店吃食住宿,收費極廉價,要是客官不便,菜餚還有次一些的,房間也有便宜的,盡管客官吩咐,小店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不會敲外地客人的竹槓。”
李飛魚尷尬笑道:“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如今,我身上已經一分錢也沒有了……”
那夥計立刻瞪紅了眼,道:“一分錢也沒有?那你敢情是存心來白吃白住的……”
李飛魚忙壓低聲音道:“請你不要大聲好不好?吃飯給飯錢,住店給店錢,銀子不會少你半個,我只想問問,這鎮上可有典當的店鋪?煩你把我這塊翡翠拿去當一當,算作吃飯和住宿費。”
那夥計怔了一怔,連忙搖手道:“典當?快死了這條心,鎮上原本有一家當鋪,前天已經關門做喪事了,你就是拿著皇宮裡的珍寶也沒處去當了……”
李飛魚聽了,大驚,方要問他原因,客店的掌櫃已聞聲迎了上來。
他抬了抬鼻上水晶花鏡,掃了李飛魚手上那塊翡翠一眼,滿臉堆笑道:“客官如有不便,要是不用價值連城的珍寶,盡管交給小店押幾十兩銀子,待客官隨時來取,典當的事,這鎮上是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李飛魚見他言語客氣,忙見禮道:“在下走得匆忙,忘了多帶盤纏,因此願將此塊家傳翡翠暫時典當幾十兩銀子使用。”
掌櫃接過翡翠來,仔細端詳一陣,問道:“客官準備要多少銀子才當呢?”
李飛魚不知翡翠的價值,只怕說多了被他笑話,便道:“在下打算由此入湘,你如方便,就押借給我三十兩銀子如何?”
掌櫃哈哈一笑,道:“區區之數,容易辦,素性算五十兩吧!我替客官儲存著,三月之內客官隨時來取……”
一面說著,一面招呼櫃上送銀子過來,一面便想把翡翠揣進懷裡。
但,他手剛觸懷,忽覺腕背上一麻,五指頓松,那塊晶瑩翡翠突然脫手飛出。
眼前人影一閃,一個身著藍色儒衫的少年,錯步之間,從六尺外的另一張桌子如飛般掠過來,舉手輕抬,早將翡翠接到手中。
他低頭看了一眼,盈盈笑道:“掌櫃好眼光,別說這塊翡翠價值不止百兩,單只上嵌的這粒珍珠,少說也值百兩以上,你只用五十兩就想買下?”
掌櫃一望那少年,見他眉若黛柳,目如朗星,唇紅齒白,年紀不過十七八歲,但卻生得英姿颯爽,卓爾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