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寧山中,雲崖之上,茹恨庵前的那片竹林附近,新隆起一堆土墳。
夕陽懶洋洋地灑落在林間,山風過處,吹得竹林沙沙低響,就像是許多弔唁的人,在墳前嗚咽悲泣。
李飛魚低頭在墳前徘徊,手中不住地把玩那條銀鏈和小牌,偶爾停下腳步,愧疚的張望墳頭,唉聲嘆息,熱淚簌簌而落。
他親手掘墓,又親手埋土,一捧捧泥土堆積成了高墳,那重量卻像壓在他自己肩頭上,使他於悲拗之中,又有無限惶恐。
徘徊複徘徊,遣不去的哀思,卸下掉的擔子,今後應當如何?能否不負所託?他不禁對未來感到迷惘而恐慌……
諸葛瑾給他那面小銀牌上,鑲著“見牌如令,生死隨行”八個小宇,背面則刻著三條盤舞的飛龍,鱗須細膩,栩栩如生。
他不時細看這面小小銀牌,總覺那牌上八個字有些奇怪,不像是“傳家信物”的樣子,但苦苦思索,又猜不透其中隱藏著什麼奧秘,因而更覺迷惑。
竹林中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李飛魚連忙拭幹淚水,卻見君念珊珊而至。
她看見李飛魚已經發現自己,遠遠就停了腳步,垂著腦袋,低聲道:“李師兄,師父在經堂等你,請你立刻去一趟。”說完,便想轉身離開。
李飛魚急忙將她叫住,道:“師妹,請等一下,我們一起走吧!”
君念淡淡道:“我還有事呢!師父只叫你去,又沒有叫我……”嘴裡雖如此說法,腳下卻沒有挪動半步。
李飛魚緊隨幾步,跟她聯袂同行,低聲問道:“韓姑娘和諸葛姑娘已經醒過來了嗎?”
君念搖頭,冷冷道:“我不太清楚,你去見了師父,自然就知道了!”
李飛魚停下腳步,詫道:“師妹,自從西嶽脫險回來,你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見了我總是冷冷淡淡的,難道師妹還在為水窖那件事生氣嗎?”
君唸白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最好不要把那件事掛在嘴上,當心被師父聽去,咱們誰也別想再活了。”
李飛魚道:“那麼,你怎麼總是不肯理睬我呢?”
君念臉上一紅,垂頭道:“誰說的,那是你自已在多心罷了。”
穿過了竹林,將要到達茅屋前,君念忽然停步,怯生生說道:“李師兄,我有一句話想問你……”
李飛魚茫然道:“什麼事,師妹但說無妨!”
君念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先轉過身子,背對著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我想蓄發,你覺得好不好?”
李飛魚微感一驚,道:“為什麼?師妹你想還俗?”
君念扭著纖腰,喃喃說道:“我本來算不得出家,只不過一時高興,求師父替我落了發,難道就不可以再蓄起來麼?”
李飛魚深知這位師妹任性,不便多問,笑道:“本來正是這道理,師妹如果想蓄發,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君念道:“我是問你願不願意?”
李飛魚訝然道:“問我?問我願不願意?此話怎講?”
君念嫣然一笑,道:“你現在別急著回答我,今天晚上,我在竹林中等你,那時候你再告訴我吧!”說完,不等李飛魚開口,嬌軀一擰,已如縷輕煙般飛奔離去了。
李飛魚怔怔地呆了半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這問題怎會對他提出來?為什麼又問他願不願意?就好像突然被人在心窩上射了一箭,使他感到出乎意外的震驚和紛亂。
他怔了一會,無奈只好暫時將這些疑竇擱在心裡,低頭,快步走進經堂。
經堂中煙霧氤氳,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幽香,百忍師太正焦急不安的來回踱著步。
她一見李飛魚進來,又深深皺一下眉頭,擺擺手,道:“快坐下。”
李飛魚忐忑不安地坐下,卻見百忍師太臉色凝重,長長嘆了一口氣,頹然地跌坐在一張藤椅上,雙手互相搓著,顯得心裡正有件難作決斷的事兒。
李飛魚提心吊膽的問道:“姑姑餵了她們藥丸,不知功效如何?”
百忍師太搖搖頭道:“鈴兒雖被折磨得很厲害,喂藥之後,已經清醒,眼下精神略顯萎頓,卻已無大礙,倒是那諸葛珂兒,很令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