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尼卻搖搖頭,道:“錯了,我跟隨師父才六七年光景,不過學到她老人家三四成武功,師父總說我塵緣未盡,不是修行練武的材料,除了輕功尚堪造就。其他內外功都不許我練得太深,六七年來,都不肯為我剃度,直到三天以前,被我央求不過,才勉強答應,你看,我的頭發還是新剃不久哩!”
李飛魚恍然大悟,忖道:“難怪她言談舉止,全無一些出家人拘謹之態,原來其中有這些內情,但她年紀甚輕,卻因何要堅持要求剃度出家呢?”
想到這裡,李飛魚忍不住問道:“小師父皈依三寶,應該取了法號吧?”
女尼嫣然一笑道:“我從小由師父收養長大,俗家姓氏不太明白,師父平時叫我小君,剃度落發以後,法名就叫君念。”
李飛魚又問:“你年歲尚輕,怎會看破紅塵,決心落發皈依佛門,長伴青燈古佛呢?”
女尼君念忽然朗聲笑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原因,我只是不肯服輸,師父說我不是練武的材料,我偏想練成絕我塵緣未斷,我就偏偏要落發給她老人家看看!”
這幾句話,在她說來十分輕松,李飛魚聽了,卻大感詫異,但仔細看她,只覺她溫文嫻靜,並不像是個任性倔強的人,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君念見他面色凝重,笑問道:“你覺得我這樣做很奇怪,是麼?”
李飛魚茫然道:“在下的確有些不解。”
君念笑容突然盡斂,幽幽嘆了一聲,道:“你自然不懂我的意思,實在對你說,我是捨不得離開師父……”
李飛魚愣道:“剃度出家,和離開令師有什麼關系?”
君念點點頭道:“關系大著哩,你想想看,我師父是個出家人,長居深山,孤單寂寞,只有我和她相依為命,我若不剃度出家,將來總有一天要出嫁,離開她老人家,所以,我才決心落發,對外表示終身不嫁,願意長遠陪伴她老人家禮佛修行,以度餘年。”
李飛魚聽了,心中深深一震,他初見君念之時,感覺她言談輕佻隨便,全不似出家之人,暗中原有些疑竇,現在聽了這些因由,竟使他陡然生出無比崇敬之意來,不由得暗想道:李飛魚啊李飛魚,她不過是一介女流,尚且有這般敬師向道之念,你身受恩師十年教養,又得北天山公孫老前輩活命助長功力,像如此天高地厚的大恩,你拿什麼去報答?
一時間,李飛魚頓感惶恐無度,不知不覺地出了一身冷汗。
兩人邊談邊走,午刻左右,便已趕到少寧山北麓,仰首上望,山中奇峰重巒,巍峨參錯,形勢風光,不在西嶽之下。
君念輕呼一聲,僧衣如柳絮迎風,當先縱掠登山,李飛魚連忙收攝紛亂的思維,緊緊跟在後面,兩人各展身法,飛馳頓飯之久,來到一處絕壁下。
君念仰頭遙指壁頂,含笑道:“你看見峰頂有片竹林沒有?竹林後面,便是茹恨庵,我和師父就住庵裡。”
李飛魚見那絕壁高逾百丈,壁面平滑如鏡,根本沒有可供放腳著力的地方,就算是武功通玄的絕世高手,施展“壁虎功”,最多僅能達到絕壁一半,決難一口氣透過百丈峭壁,不禁皺眉道:“你們平時就從這絕壁上下出入嗎?”
君念頷首道:“不錯,師父為了不願俗人幹擾清修,特意選了這片滑不留步的絕壁,我們叫它‘雲崖’,平常人萬萬上不去的。”
李飛魚聽完咋舌,搖頭道:“在下自忖功力尚淺,似此百丈峭壁,無法攀登,只好望壁興嘆了。
君念笑道:“不妨,我帶你到這兒來,自然要帶你上去。”
說著,以手撮唇,仰面發出一聲清嘯。
嘯聲破空激揚,直沖霄漢,嘯聲未落,壁頂忽然如飛墜下一團黑忽忽的東西來。
那東西漸近地面,李飛魚才看出竟是一隻巨大牢固的藤籃,籃上有粗繩系掛,想是從崖頂直放下來的。
君念跨進藤籃,向李飛魚招招手道:“來!咱們一塊兒上去!”
李飛魚好生驚訝,依言也跨進籃裡,剛站穩身子,女尼君念舉手搖動粗繩,片刻工夫,藤籃已冉冉向上升起。
他忍不住好奇地問:“絕崖頂端,可有絞盤樁柱,用來控制這藤籃升降?”
君念微笑道:“你真聰明,要是沒有絞盤,籃子怎會自動上下呢?”
李飛魚驚道:“你說庵中只有令師和你相依為命,此外並無他人,難道是令師在峰頂親自絞動藤籃,接我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