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掩嘴笑道:“等一會到了峰頂,自然就知道了。”
那藤籃瞬息間已升到半崖,山風吹拂長繩,使籃身不時有些輕微的動蕩,仰望俯視,置身皆在浮雲之中,氤氳絮雲,幾乎探手可觸及。
君念秀目微合,面含淺笑,僧衣獵獵,就仿是一尊淩空飛升的佛像,李飛魚本想再問下去,這時也不便出聲,只好默默領受著這平生第一次的奇妙經歷。
朦朧間,藤籃忽然一頓而止。
李飛魚睜開眼來,才知已達峰頂,臨崖不遠的地方,果然有一片竹林,林前架設著絞盤,奇怪的,是那推動絞盤的並非人類,而是四頭魁梧粗壯、面目猙獰的巨型黑熊。
其中一頭黑熊背上,高坐著一隻通體雪白的靈猿,正吱吱嘶叫,指揮黑熊們繞繩定樁,儼然是領袖。
君念含笑,跨出藤籃,那白猿“吱”地一聲歡呼,電掣般竄上前來,緊緊拉著她的手臂,跳躍呼叫不已。
君念輕輕摩拳靈猿頭頂,笑道:“巧巧,別鬧,沒看見有客人來了麼!”
靈猿掉頭向李飛魚低鳴兩聲,呲牙作態,好像有些認生。
李飛魚贊嘆道:“想不到世上具有這種通靈神獸,在下第一次開了眼界。”
君念道:“你可別小看了巧巧,師父對它的鐘愛,有時比我還深些,庵中粗事,全靠它和四頭黑熊分擔,雲崖籃繩放收,更是巧巧的專責,現在你明白了吧!”
李飛魚道:“禦猿使獸,若非大智大慧,怎會如此?令師百忍老前輩,定必已得仙道,使在下不勝欽慕。”
君念笑了笑,低頭對靈猿道:“巧巧,去看看師父的功課完了沒有?今天有客人蒞臨茹恨庵,並且有一樁大事,要向她老人家稟告。”
白猿點了點頭,如飛而去,君念領著李飛魚,緩步走進竹林,才到林邊,卻正色叮囑道:“竹林暗藏奇門陣法,千萬跟著我,不要亂撞。”
李飛魚唯唯答應了,君念領先入林,東轉西拐,行了大概有盞茶之久,方才穿過林子,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園圃,園中繁花似錦,清香四溢,沿著青石小徑,直達花圃中一棟簡陋茅屋,簷前懸掛一方橫匾,寫著“茹恨庵”三字。
君念在茅屋前停下腳步,輕笑道:“你看我有多糊塗,一路上連你的姓氏名諱都忘了問,怎樣向師父通報呢?”
李飛魚忙拱手道:“在下李飛魚,乃是太行山門下,家師淨一真人,系獨幽寺的關門弟子。”
君念低聲重複唸了一遍,又道:“我師父有些怪脾氣,等一會見了她老人家,最好別說你師父是玄門中人。”
李飛魚驀地一驚,脫口道:“為什麼?”
君念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平時常聽她說:‘天下和尚,除了覺景方丈,再沒有一個好人了’。”
李飛魚聽完,薄怒道:“獨幽寺與少林寺,原本就是一家,既然令師如此鄙視本派,在下不見她也罷!”
君念忙道:“你不要生氣,好在是我求你來的,她縱或不高興,也不會怪你的……”
正說著,茅屋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靈猿巧巧從屋中飛躍奔來,牽著君唸的衣袖,不住吱吱低叫,好像要拉她進去。
君念匆匆道:“師父功課正好做完了,你等一等,我去通報一聲!”一邊說著,一邊已快步奔進茅屋去了。
李飛魚長吐一口氣,負手佇立,心裡十分不悅,暗想道:“這位百忍師太想必循世太久,竟養成許多孤僻怪誕的性情,等一會她不問我師門則已,如果真的出言不遜,辱及恩師,我卻不能甘心墮了師門聲譽,好歹須質問她一個道理出來。”
心念至此,忽然聽得茅屋中傳出一聲怒叱,道:“我這雲崖之上,從無外人踏進一步,你怎敢輕易就將他領上峰來!”
李飛魚吃了一驚,連忙凝神傾聽,只聽君唸的聲音哀求道:“師父,那位李少俠不是壞人,是徒兒求他一同來的,如今江湖魔焰已起,六大門派全淪落於洗心殿手中,這等大事,你老人家能夠不聞不問嗎?”
忿怒的聲音繼續吼道:“管它什麼六大門派七大門派,便是世上的人全死光了,又關我們何事?你趁早把那小輩給趕下山去,別擾了我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