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魚萬萬也沒想到葉策雄果然心懷詭謀,竟會出其不意施展殺手,等到醒悟過來,葉策雄淩厲的掌風,已如泰山壓頂般,首先襲到他的面門。
倉促間,李飛魚雙拳一翻,一式“天王託塔”,向上迎去。
掌力剛交在一起,一個蓄勢已久,一個倉皇對架,“砰’然一聲,李飛魚的身子直被震得滾滾跌在石級上……
這剎那,‘衡山火筒’也同時發動,陣陣烈焰,湧進了地洞來。
李飛魚幸好先被掌力震倒,一線之差,竟未被烈火燒中,慌忙就地翻滾,沿著石級跌滾下去,身上衣襟,已有數處著火燃燒起來。
他索性全身滾動不停,藉此壓熄身上的火焰,循著甬道急急向裡閃退,只聽葉策雄縱聲大笑道:“難得你尋到這等好洞xue,正可當作埋骨之所。”
笑聲落時,烈火亦滅,‘砰’地一聲,洞口的大石又重新封閉了。
甬道中,又重歸寂暗,觸鼻皆是硝黃藥的餘味。
李飛魚踉蹌退到山腹那間石室,一時又怒又恨,身上被火焰灼傷的地方,更感覺陣陣刺痛,廢然跌坐地上,羞惱,忿恨、追悔——像浪潮般淹沒了他。
良久,良久,李飛魚才顫抖地扶著冰冷的石壁站起來,忍不住,熱淚滾滾直落。
誰說男子漢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他的眼淚,並非懦弱絕望,而是怨恨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居然會相信那老奸巨猾的葉策雄,如今白白犧牲了奇書異草,除了換來遍體鱗傷,何曾救得了韓襄鈴和諸葛珂兒?
石壁是冰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李飛魚此時此刻頹喪得難以名狀,唯一能使他稍感安慰的,是那一匣“返魂丹”,還尚未落在葉策雄手中。
他緩緩取出鐵匣,凝視著,嗟籲不已,喃喃自語道:“如果能用這一盒仙丹,使六大門派恢複神志,擺脫枷鎖,縱使愧對於襄鈴表妹和諸葛姑娘,也算問心稍安了,哎!李飛魚啊李飛魚,你應該去做的事還有很多,你怎能躲在這兒流淚呢?”
想到這兒,李飛魚滿腔豪念,頓時又激昂起來,他略為調息了一會,便振作精神,又奔到洞口,側耳傾聽,洞外已聽不見任何聲息了。
他舉手托住巨石,默運神力,“嘿”地吐氣開聲,巨石應聲掀起。
李飛魚趕緊躍出洞xue,附近已不見葉策雄等人,連諸葛珂兒和韓襄鈴也不見了蹤影,不用說,準是被葉策雄劫擄而去了。
李飛魚悲憤無限,仰面向天,長噓一聲,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這座充滿悲傷的山谷。
黃昏時的金霞夕陽,映得滿谷黃澄澄的,景物不改,落花依舊,但這一天之內的變故,對李飛魚來說,將是永遠也忘記不了的。
循著出山方向,李飛魚連夜迤邐而行,天亮不久,就到了山麓。
山中經過將近一個月,歷盡艱困,來時滿懷熱望,去時一身羞慚,他不但沒有拯救到諸葛珂兒,如今連韓襄鈴也失陷了,站在山腳下,李飛魚不期然生出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一路尋到一條小溪,李飛魚屈膝半跪在溪邊,掬水而飲,溪中人影,蓬頭垢面,衣衫破碎形同乞丐,幾乎連他自己也認不出這人到底是誰了。
他一面盤算著應該先到什麼地方去,一面掬水洗淨臉上泥汙,水波粼粼,蕩起一圈圈漣漪,忽然,他看見溪水中映出了一張秀麗的面龐。
那是屬於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倒影,柳眉斜挑,挺直的鼻樑,長長睫毛之下,覆蓋著一對明澈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李飛魚只覺一驚,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慢慢打量著,這才看出那少女竟是個身穿緇衣的年輕尼姑,肩上扛著一柄小巧精緻花鋤,手挽藤籃,站在小溪對岸,也正在好奇地打量著他。
李飛魚並沒有抬頭,只是平靜地問:“小師父也覺得在下很狼狽嗎?”
那女尼突然聽到李飛魚說這句話,彷彿吃了一驚,左右張望一會兒,好像弄不懂李飛魚是不是在跟她說話。
李飛魚見了,有些好笑,緩緩從水面仰起頭來,又問道:“請問小師父,你在西嶽哪處名庵大寺修行?”
年輕女尼微微一怔,登時雙頰緋紅,輕聲道:“你……你是在問我嗎?”
李飛魚柔聲道:“此地只有在下和小師父,自然是問小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