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沉默了許久,沉默到慕也都疑心他睡著了,自己的眼皮也開始打架,才聽他低聲地回應:“這也是師姐必須要,但不能說緣由的東西麼?”
慕也看不見青年眼中複雜的神色,含含糊糊地應了聲:“對。”
天一劍派。
祝子洲看著氣氛尷尬得詭異的二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招呼誰。他斟酌了一下,決定以大局為重,優先照顧妖族賓客。他畢恭畢敬地對舒緬行了個禮:“妖王陛下蒞臨,我……”
“別說了!”
慕也厲聲打斷他。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極不好看。
祝子洲被這一聲嚇成了鵪鶉,閉了嘴。他心驚膽戰地看舒緬的臉色,卻見他垂著眸,雖是面沉如水,卻對慕也冷硬的態度未做反應。
“師妹……這是怎麼了?”
慕也瞥了一眼舒緬,冷笑一聲。
“你怎麼不問他??”
時間回到三日前。
二人被傳送入人界是意外所致,故而流霜與邊月兩把靈劍均不在他們身邊,若想自行迴天一劍派屬實有些麻煩。
慕也提出要傳訊給天一劍派的人,讓門內派遣弟子前來接應。但舒緬卻說,此地是他幼時居所,民風民俗別有一番趣味,師姐喜愛雲遊,何不在此多住一段時間。趁這些時日,他可做工掙些路費,二人屆時靠驛馬前往天一劍派。
慕也雖急於迴天一劍派,卻也心知肚明這或許是最後能與舒緬相處的機會,往後或許再難有交集,便難得決定順隨自己的心意,應允了。
此後,二人屬實是度過了一段平淡又悠閑的凡俗生活。
然而直到連傾城再度傳訊來催促,慕也才驚覺事情不對。時間已過整月,舒緬口中的路費卻未攢下分毫,啟程的日子遙遙無期。
她曾詢問舒緬原因,舒緬卻道東家剋扣工錢,故而在集市購置完米麵糧油便剩不下多少錢。
他言語之間,說得很是可憐。
慕也卻真心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沒長眼睛的東家,才敢剋扣妖王的工錢???舒緬這樣弒父殺君的人,又當真能忍住不反抗???
若她猜測不假,舒緬必定有事瞞著她。
幾番旁敲側擊,舒緬都顧左右而言他。慕也終於忍不住了,在一日清晨悄悄尾隨了他。
她隱藏氣息,跟著舒緬七拐八繞,進了一家酒肆。酒肆一看便生意興隆,排場也不小。門外頭插著一面大旗,旗上是紅底黑字,碩大的一個“胡”。
慕也心頭一跳。
她隱在如流的人群中,看著舒緬被店小二陪著笑往裡走。對於店小二的阿諛奉承,他面無表情,渾然不似來做工。慕也假意用餐,一路跟著他們上了樓,最後被一道屏風似的移門攔在包廂外。隔著這道木門,她聽見了熟悉的女聲:“主上,厲粲的舊部已經基本被收服,但仍有個別部族垂死掙紮。”
舒緬的聲音隱隱綽綽地傳來:“你母親的母家似乎也是其中一員。”
胡芊芊應道:“是。”
他們後來的對話慕也沒再聽下去,但她已經明白,這掙工錢攢路費的說辭,不過是一場笑話。舒緬的所作所為,無非是將她困在這座荒屋裡,讓她無處可去。至於他自己,在此處有不為人知的據點,自然不耽擱處理妖族的事。
慕也猛地拉開了移門。
她只站在那裡,身上便散出一股寒氣。慕也從不在舒緬面前釋放自己化神境的威壓,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生氣了。
舒緬一瞬間瞳孔驟縮。他惶然地站起來,企圖靠近她。
“別過來。”
慕也的心一點一點涼下去,怒氣湧上來,她轉身就走,聽到腳步聲後又頓住,厲聲道:“別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