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敲門,連傾城就立即低下了頭,一聲不吭。慕也輕輕撫她後背,竟察覺她在顫抖。
慕也:“?”
她彎下腰,側頭去看她面容。這一看卻讓慕也瞳孔一縮。只見她眼角掛著幾滴碎亮的淚,嘴角卻是壓也壓不住:“其實,此處不是我的房間。”
慕也:“?”
連傾城看見她的表情更是忍不住笑,憋得聲音都在抖:“這是我們修煉的地方。”
慕也:“所以?”
她一頭霧水,然後見那眾人眼中高潔清雅的女修眼中滿懷興味:“他是我能找到的最符合你要求的人了——”
連傾城柔軟的雙手捧上慕也潔白的臉頰,興致勃勃地盯住她的眼睛,真情實感地建議道:“要不要和他試試?”
她這麼說著,那男修也低眉順眼地走了過來,半蹲下來倚在慕也腳邊,用一種任君採擷的姿態期待地望向她。離得近了,慕也才看出他的眼睛顏色較常人淺,是一種淺淡的褐色,但依然與舒緬的琥珀色差了很多。
那股幽幽的熟悉的甜香鑽進她鼻尖,慕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不要!!”她蹭一下站起來,緊握劍柄。遇到這種讓人心生畏懼的事物,她第一反應就是祭出流霜劍,然而拔到一半才意識到對方是連傾城的同門,似乎也不好拔劍相向。
“嘶——”劍身緩緩滑落回劍鞘。
“多謝好意,不過師父催得緊,我要回去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對二位合歡宗弟子點了點頭,逃也似地邁開步子快步往外走。
連傾城看她足下噠噠的急切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了片刻,又意識到自己不能如此失態,立即冷了臉。
她師弟早已習慣自己師姐這喜怒無常的表象,也知道她找自己來只是為了逗慕也。見慕也走了,便撤去了臉上那楚楚可憐的神情,只剩下平日裡的冷淡:“人走了。這次幫你捉弄她,怎麼謝我。”
連傾城高貴冷豔地點點頭,順帶忽視師弟的某些話語。她把銀票放在他手中,鄭重其事地叮囑:“去查,昨日有哪些弟子不在門內——你今日怎麼也用上這香了?”
男子冷笑:“不是你說我先前那薰香太——”
她們這邊正交待著事,忽然聽外面有人尖叫起來,隨即跑進來一個梳著雙髻的嬌憨少女。她眼睛慌張地在屋裡一通亂掃,見到那兩人才稍稍定心:“大師姐、大師兄,那劍修突然發病了!!”
說回慕也,她方才出去時身體並未有不適,到了門口也無大礙。一切的發生都毫無預兆——她不過剛剛上了流霜劍,強烈的疼痛便從心口蔓延開,一瞬間脫力,人與劍共同跌落回地面。
她後背落地,身上幾處擦傷,但都不如系統的通知來得讓人心涼:“任務物件心情值低於10,心疾發作二十四小時。”
南疆的暑熱在這一刻具象化,慕也的腦海中除了冰冷的機械音,只剩下無盡的“嘶啦嘶啦”的蟲鳴。土地裡蒸騰出滾燙的熱氣,甜腥的植物汁液像是生了百足一樣追著她砍殺。慕也冷汗直下。
毫無預兆的懲罰,甚至都沒有情緒降至40的警告,就這樣陡降到10。慕也指尖顫抖著去撿流霜劍,在心裡設想著什麼樣的事才會讓舒緬的心情斷崖式下降。回想他昨日前日的情緒,都是70往上,甚至可以算得上好。
會不會……
一個可怕的預測盤旋在慕也的腦海裡,她不敢深入去細想,也沒法深入去細想。心髒處的疼痛一層一層的翻湧上來,她的呼吸已經有些困難了。
一雙手輕柔地扶起她的上半身,是連傾城。她滿目憂慮,緊張地觀察著慕也的臉色:“沒事吧?”
慕也搖了搖頭,一眼望見跟在她身後、面色不虞的男修,虛弱地苦笑了一下:“我……容我借住一晚。”
這天晚上,慕也做了一個夢。她平時很少做夢,可這一回的夢卻格外冗長。
時間似乎是從她剛剛穿越到修真界算起,她又回到了丹雲峰的那個小院子裡。然後是她第一次見到舒緬、為他解圍,再是替他擦藥。時間在夢裡變得很快很快,好像每個節點都完完整整地經歷了一遍,又只是一個眨眼的事。她看見她眼前有一棵不高不矮的梧桐樹,時值深冬,枝頭一片葉子也無。初見故鄉的故樹,她久違的感受到一絲欣喜。而欣喜之餘,心頭湧現的更多是落寞。
“師姐。”
有人這樣叫她。
時間在這一刻驟然減速,好像是撞上了什麼巨大的不可名狀的事物,一切都變得模糊又緩慢。
舒緬從屋裡出來的每一步都好像花費了一個世紀,他的嘴角從平直再到彎起好像也過了一個世紀。他依舊是那身黑衣,只是發帶換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