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軍士俱未應聲,只是默然地互相對視,堂內氣氛頓時躁動起來。
坐在左首第二位的漢子壓抑不住似地忽地站起身來,向天用力揮了下手道:“大將!我不服!憑啥這個京城來的小白臉能跟您平起平坐?他這副身板薄弱得緊,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在這裡待不了兩天就得屁滾尿流地回去!”
隨後幾句更是嘲諷得頗為難聽,你聽在耳裡,倒不置氣。
畢竟他形容的只是“長頤君”,長頤君的確是這個樣子,還是你特意塑造出來的。
權華卻不這麼想,他重重拍案而起,淩厲的目光掃視了一番臺下,冷道:“讓長頤與我平起平坐,是我說的。你既然不服,走,去校場與我比試一場,我把你打服!”
一時全場鴉雀無聲。
那漢子臉色已變得鐵青,左右看了看諸位面露菜色的同僚,掙紮了一會兒,立馬跪地求饒:“屬下知錯了,屬下頂撞大將,願領受軍棍十五,請大將寬恕……”
其餘軍士也紛紛起身求情——
“大將,他雖出言無狀,但罪不至死。”
“我們服了,大將,我們服了。”
“大將息怒。我們一定看著狠狠打,絕不手下留情。”
……
這場景委實有趣,雖然一片混亂,但多是出言援手,顯然軍中的人際交往相當和諧。
權華的確治軍有方,而軍營這種相對單純講實力的地方,也的確更適合權華。
此刻雙方似都有些下不來臺,眼見時機差不多了,你也跟著起身勸道:“殿下不必動怒,這位將軍說得不錯,戚某一介文士,看著確實孱弱,初見時是會有這種誤解。待某多待幾日,諸位將士對戚某有所瞭解,誤會自然冰釋。只是以下犯上,的確該罰,此事因戚某而起,戚某鬥膽,請殿下按軍中規矩處置。”
權華回望你一眼,嘴角還向下撇著,顯然氣怒未消,但也沒再堅持,緩緩落座後道:“軍棍二十,自去領罰吧。”
那漢子頓時鬆了口氣,千恩萬謝,利索地退了出去。好像生怕慢了一步,權華又改了主意。
權華又讓餘下諸人挨個與你見禮,你一一回禮,一一記下名字和職階,折騰了多半個時辰,帳中才又清淨下來。
在中軍大帳的後方,隔了一道垂花門的,就是大將的宅院,一個三面廂房的四合小院,權華自己住在中間的正堂,又差人騰出了左近的廂房,將你的家當安置了進去。
你著意打量了一番格局,這間廂房與正堂內部還有連廊相接,來往殊為方便,教你非常滿意。
晚間用過飯食,你隨權華回到主房,權華坐到案前處理軍卷,你則站在桌旁為他掌燈。
權華目光掃著幾摞軍捲上的標簽,邊對你道:“長頤,我不是以四皇子的身份來到軍中的,所以以後也不必稱呼我殿下了。”
這話說得突然,你有些猝不及防,一時間不知該回應什麼好。
似乎見你有些猶疑,他又補充了一句:“軍中你我平級,你喚我權華就是。“
啊……
這驚喜委實叫你措手不及。
權華,你在心中呼喚了無數次的兩個字,你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它宣之於口了嗎?
眼見權華已專心在軍卷呈文之上,你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輕喚了聲:“……權華?”
那雙深邃而專注的眸子頓時轉向了你,帶著一點點疑問,在暖黃色的燭光映照下,竟顯出柔和的模樣來。
你幾乎看得醉了。對視了好半晌,才驀地反應過來自己該繼續說些什麼。
可就是這種關鍵時候,你的頭腦竟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自己出聲喚他的藉口。
你原本,只是想喚他而已。
權華的眼眉忽然彎了一點,他含著笑,微微搖了搖頭,也未責你,只是目光又投回了書冊上。
這反應也是如此溫柔,你沉醉地想,說不定權華已明白了你喚他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