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嚼了兩下,吃獨食不太好,於是體貼地把黃瓜舉到段緒寧嘴邊:“你要來一口不?”
段緒寧剛想出聲拒絕,黃瓜就懟到了他嘴唇上。
段緒寧:“……”
兩秒後,就著莫珂的手咬了一口。
要是這一幕讓季元傑看見,必定指著他跳腳:你小子還有這一面呢,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你脾氣這麼好的時候!!!
總共半截黃瓜,在莫珂嘴下撐不了一分鐘。
他把黃瓜柄扔進袋子裡紮好,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視線聚焦在了導航上。
莫珂嘴巴繃得很緊,忽然抬手把前面的空調出風口向上掰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擰開水杯喝了一口。
莫珂的呼吸有點沉,好像空氣還沒完全進肺裡,就被他吐了出來。
段緒寧幾乎二話不說找了處寬闊的路段停下車。
“怎麼忽然停了?還沒到呢。”莫珂看上去比段緒寧疑惑。
“不舒服嗎?暈車還是吃壞了?”
“我不暈車,暈車的不是你嘛,而且也沒吃壞,中午那頓可是我做的,吃壞了跟打我臉有啥區別?”莫珂幹笑兩聲,語調卻不平穩。
段緒寧微蹙著眉,並不相信他說的話。
僵持了二十秒,莫珂咧咧嘴:“真沒暈車……”
莫珂糾結一瞬,決定實話實說:“我父母……”
一聽這開頭,不用他說完,段緒寧基本就猜出來了。
“昨天是忌日嘛,不用我說你也能知道,意外就是在回老家祭祖的途中發生的。”莫珂擰了擰眉,碎裂的石塊和形狀怪異的樹木彷彿就在眼前,“挺慘烈的……車都不成形。”
在自然力量面前,車輛的框架鐵皮就是一張吹彈可破的紙,用盡全力也擋不住意外墜落的巨石。
“……是車禍嗎?”段緒寧嗓音很輕。
“山體滑坡,那幾天下雨了。”
莫珂說完,段緒寧朝外看了一眼。
“別擔心,”莫珂笑了一下,“不是我們走的這條路,是老路啦。哎呀,我就是隨便想想,觸景生情而已。你快開車吧,不然等我們回家天都黑了。”
段緒寧緩緩點頭。
莫珂本以為話題會就此打住,誰知他就像找到一個發洩口一般,控制不住傾訴的慾望。
他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他在心裡憋了十幾年,也難受了十幾年的事情。
段緒寧則安靜地聽著。
莫珂說父母在新路建好之後幾乎不會走老路,那次是為了回去接莫軍,老路節省時間。又罵莫軍是個命硬的白眼狼,坐牢那麼多年也沒變化。
最後還說莫軍捲了他兒子的救命錢跑了,若是他兒子去世,他身上多少得再背半條人命。
是的,莫珂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把父母的意外怪罪在莫軍身上。
尤其在他青春期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個睡不著的夜晚都在恨,恨莫軍是寄生蟲。偶爾午夜夢回哭醒,也會無聲地質問父母為什麼要那麼好心。
往年清明他都是坐大巴去的老家,從不在老家住宿,當天去當天回。
可即便他再如何忽視,每每經過某個地段,心總會不自覺揪起來,就像千萬根針在紮一樣。
莫珂握著水杯的指尖毫無血色,足以讓人感知到有多用力。
車輛行駛到了一個平緩的路段,段緒寧降下車速,右手忽然握住了莫珂的手:“你在發抖。”
“我……”莫珂想說我好端端發什麼抖,話到嘴邊卻成了一串顫音。
原來他真的在發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