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汙穢距離他們不過三米,他們卻是現在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正是先前在吞孽蓮的共感中撞上的汙穢,此時此刻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狩獵隊怎麼放任汙穢跑這裡來了!”斯卡第一反應痛斥狩獵隊的無能,急忙將蟲王護到身後,“蟲王大人,容器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們離開。”
然而,蟲王卻直直地看向那頭汙穢,喚出了它的名字:“彼恩。”
聞言,諾緹臉色煞白,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艾費科特,果然發現對方一直在扇動蝶羽,正在消耗靈性。
這頭汙穢其實一直在跟著他們,只是艾費科特精心營造出的幻覺令他們沒有發現。
艾費科特如此費盡功夫協助的不可能是單單一頭汙穢,只有可能是彼恩。
諾緹不禁嚥下一口唾沫,艱難地挪動目光,仰頭看清那頭醜陋龐大的怪物,啞聲問道:“彼恩,是你嗎?”
他還是晚了一步。
眼前,汙穢龐大肥碩的身軀流淌著黃金般的膿液,撐開的紋理像是被扭曲放大數倍的細胞。
底下不斷蠕動支撐這駭然軀體的是兩對狹長的透明薄翅,就像是那天他為了逗弄自己展開的蜂翅。
他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竟然腐化成了一顆巨大蜂巢,時不時有小型蜜蜂咬開六角蜂巢格室飛出,繞圈無序狂舞。
細看才發現,那振翅飛旋的蜜蜂並非平日裡見到的那般黑黃相間的毛茸茸,而是一顆顆淡黃色的透明蜂蛹。
悲傷與憤怒一起湧上心頭,諾緹顧不得演戲,破音質問知曉一切的艾費科特:“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艾費科特淡淡看他一眼:“我什麼都沒做。”
諾緹被他的回答一噎,但又覺得合理,若是他做了什麼,彼恩也不可能變成眼前這副樣子。
他想起彼恩並不懼怕自己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的那副樣子,他那時就想著尋死,只不過礙於王庭律法他沒法實施徹底。
他憑藉著對蟲王的恨意堅持到了現在,如今,終於來到了蟲王面前,準備用這副模樣進行他的複仇。
只是……這還算得上是他嗎?
諾緹第一次親眼見到腐化,他也好像被汙泥淹沒了一般,快要無法呼吸。
汙穢已經朝他們緩緩挪動,淌下一路汙泥,耳邊蜂鳴不斷,彷彿愈發催促的警鈴。
“彼恩……”諾緹一頓,只得道出未來得及說明的真相,喚出他真正的名字,“日丹姐姐。”
那頭汙穢瞬間停下了,連著那群亂飛的蜂蛹也停滯在了空中。
“嘎……唔嗚……”
像是有氣流從蜂巢格室中穿過,不知為何到了諾緹耳中就變成了低低的哭泣聲。
諾緹不知他是否還保留理智,只能大喊:“彼恩,你的母親並非日丹姐姐,那就是你本來的名字!”
日丹,這才是他她)原本的名字。
剎那間,一股悵惘湧向了他的味覺,自然不會來自蟲王和那群盲目追隨的蟲嗣,只來自於彼恩。
諾緹像是被迫塞入了一顆巧克力球,一口咬下,苦澀的流心包裹了味蕾。
他嘗到了日丹彼恩)最後的殘念。
她接受“彼恩”的“命名”後,由於蟲王強加的願望,失去了人的性質和人的回憶,喪失原本記憶的她他)從母親的死骸中爬出,茫然地看著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便是日丹死後蒼白的臉,自然將她自己認作了母親。
下一刻,蟲王便拋下了他,命令艾費科特成為他的監護人。
他大聲質問著蟲王為什麼不願意救他的媽媽,恨意的種子就此埋下,被艾費科特包裝成了活下去的理由,稀裡糊塗地開始了自己在王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