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人人都想過,不信問個人便是,比如……他。”蘭情點兵點將,點到少年,“你可曾苦惱自己不夠強?”
“我?”少年和麵的手一停,似是初次思考此問題。
“你的發言作廢了。”蘭情收回話鋒,順帶撂走一碗湯,遞到曉鳳仙坐前。
“你是真想變強,亦或是見大家都變‘強’故而害怕,想追隨眾人?”
曉鳳仙沉吟不語。
“楚女官是說,我也能不強求身強?”她憂心忡忡,“可那不就無異於給女子丟臉了嗎?”
蘭情失笑,“女人的臉面沒那麼容易丟,我們也不怕丟臉,有比丟臉更可怕的事。”
“比丟臉更可怕的事?大抵是丟命了。”
“丟權。”蘭情的話一出,無可反駁。
權力不掌握在自己手裡,等真正的災難來臨時,便是鐵板釘釘的魚肉。
曉鳳仙的嘴角被兩根手指一提,扁成笑臉貓,蘭情道,“來,笑一個。”
“好多了。”她收回指尖,“理解了?你有選擇弱的權利,可你不能只有選擇弱的權利。”
一扇心窗被開啟了,心房暗處煥映地窗明幾淨,曉鳳仙思忖著將湯飲盡。
自己有權利,但不能僅有一種,或許楚女官是對的,身為她這樣的弱女子不是一件丟人的事,她也可以走出自己的道。
長樂府彈盡糧絕,劉淩臥在腐臭沖天的微縮宮殿中。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座粗製濫造的戲臺子。
雖說自己論不到吃菜人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真料不到,當初光顧著殺親王和世子了,錯漏一個山陽公主。
他要敗了嗎?窮途末路之時他猛然發現他恨極愛極的皆是楚蘭情。若不拉她陪葬,怎也咽不下氣。
又做夢了,寒食節使人多夢。劉淩捂住腦袋,記憶卻拼了命往腦子裡鑽。
還是那個與楚蘭情雙宿雙飛的夢,每次夢醒時分都心癢難耐,如泡醉骨草醉生夢死。
越是刻骨銘心他便越想要楚蘭情的命,寧願殺了她也不能放任她與其他男人有染。
親信死盡、身如囚籠,複仇無望,劉淩藏了個小驚喜,楚蘭情一現身,他便拉上她,共死也算做回夫妻。
“楚蘭情,朕什麼都失去了,不怕再失去任何事物,但定要你死在我手裡。”他不能掌握她的生,也要掌握她的死。
天不亮,城牆破,劉淩坐在殿內如預想般看著萬軍沖入,喜怒不驚。
活著的餘黨與其一同押解回京。
支援劉淩的宗族全部清算查抄,下放當地大獄,交由常年被他們視為草芥的百姓公判。
不少宗族子弟自知顯貴時強佔民女、惡貫滿盈,一朝落入百姓手中只會被磨成肉醬,遂自行幽死獄中。
獨獨劉淩被劉晗特吩咐嚴加看管,不得令其自裁。
典獄鎖上鐐銬,以吸水布塞口,以免其咬舌自盡。
生不能,死不得,蘭情再見到他時,一幅失魂落魄,玉容不再。
她取走吸水布,那人重重地咳了好幾下。
“朕總能聽出你的腳步聲,”劉淩鳳眸黯啞地轉著,“可如今朕卻聽不出了。”
是他生疏了嗎?
蘭情藤鞭在手,掃過他的喉結,“還記得你我初遇之景嗎?”
“記得,你穿著黃花裙,在學堂讀經,很溫婉。”劉淩不會忘記那日的初遇,一位是世子爺,一個是小宮娥,在宮內學堂共聽先生講學。
見到她娟然面容後,那堂課講了什麼聖賢書劉淩已全程聽不清。
“那你一定還記得我殺你那夜的情景。”
喉結上下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