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越從小就跟在爺爺身邊做事,工廠裡的工人都聽他的,而且他做事確實也細致踏實,不管是從長遠的發展還是理性的角度,選他來管肖記都是再恰當不過的。”
本以為遺囑的事情會讓肖秉文心存芥蒂,倒沒想到他一碼歸一碼,從這點來看,他確實是一個冷靜剋制的人,知道怎麼處理事情才能利益最大化,甚至能忽略個人恩怨。也難怪他未來會建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不感情用事這點就已經超過不少人了。
“你先睡吧,我去洗個澡。”
肖秉文拿了換洗衣服出去,張婉如等得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他還沒回來。張婉如心中疑惑,起身出了房間,外面沒開燈,整棟房子都黑漆漆的。客廳裡卻有一點星火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等適應了黑暗張婉如才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人影。
肖秉文微躬著身體,一手夾著煙,一手揉著額頭,黑暗籠罩著他的身軀,不若平日裡那般挺拔,看上去有些頹廢。
肖秉文聽到聲音抬頭看,看到她走過來他道:“怎麼還不睡覺?”
張婉如在他身邊坐下,將沙發旁邊的臺燈開啟,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太好,眼瞼處泛出一片青色,眼底纏著像藤蔓一樣的紅血絲。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張婉如也知道他最近沒睡好,她道:“你呢,為什麼還不睡?”
“想抽支煙再睡。”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煙身一下燃了一大截,隨後就將煙頭摁在煙灰缸裡。吸進去的一口煙,許久才吐出來,也不知道在肺裡轉了幾圈。
張婉如看得心疼,她握住他的手說道:“我知道爺爺奶奶過世給了你很大的打擊,我無法體會你的心情,畢竟我不是你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知道我的勸說也會顯得蒼白無力,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肖秉文摁煙蒂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緩緩轉頭看向她。此刻她水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藏著幾分擔憂。其實肖老爺子和肖老太太已經過世有一段時間了,但她還是看了出來,他還沒有釋懷。
肖秉文重重陷進沙發裡,頭枕著靠背緩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父母過世得早,是他們一手將我帶大的。我小時候很調皮做過很多讓他們頭疼傷心的事情,可他們還是一如既往愛我。我明白我跟他們隔了兩個輩分,他們大機率是會先我一步離開的。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們真離開了,我還是很難過。最愛我的親人從此徹底離我而去了。”
很難看到肖秉文有頹喪的時候,他的軍旅生涯給了他強健的體魄,同時也練出了他的韌勁,憑著這兩樣,他不說所向披靡吧,單他身上那股渾勁就能看出他從不把遇到的事當回事。
可現在才發現他也有脆弱的時候。他對她說得最多的就是,沒事兒,沒多大點事兒,在他的安慰中她無數次放平心態,而現在也該輪到她安慰他了。
張婉如往他身邊挪了挪想和他靠得近一些,可思索片刻,幹脆微微抬手勾上他的肩,腿一誇直接坐上他的腿。
肖秉文愣了愣,一雙被血絲染紅的雙眼看向她,用眼神詢問。
張婉如給他來這姿勢也不是說要跟他使使壞什麼的,目前的氛圍也不允許,她就是單純想和他靠近一點。
張婉如捧著他的腦袋,很認真告訴他,“你還有我和小戎,我們也是你的親人,我們……我們也會愛你。”
“愛?”他在心底默唸這個字,而她說“愛你。”
或許只是出於對兒子的愛屋及烏,或許只是顧念夫妻情分,可“愛你”兩個字,卻在他心底輕輕叩響,又像一陣暖風,從身體的每個縫隙裡灌進去,灌進五髒六腑。
他心底的沉悶著實散了些,面上卻沒顯,張婉如便以為這樣的安慰還不夠,她便又湊近了些抱住他的腦袋。
“我肩膀借你靠靠。”她輕聲說道。
大老爺們兒做這動作有點奇怪,他又不是小孩子,不過肖秉文卻沒反駁。他喜歡她柔柔對他的目光,喜歡她溫熱的身體和擁抱。
所以他便順勢摟住她的腰,身體往下坐,微微弓腰,將頭靠上她的肩。
肖秉文從小就沒了雙親,肖老爺子和肖老太太雖然對他很好,但畢竟隔了一輩。他有記憶起他們就是白發蒼蒼的模樣,他們好像才是需要照顧保護的人。他從小到大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快點長大,要強壯,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樣就可以保護他們。
也沒想過要靠誰,一路風吹雨打走過來,現在才發現有個肩膀靠靠也挺舒服的。不過他是真沒想到這個給他肩膀的人會是張婉如。
怎麼會是張婉如呢?那個渾身帶刺的女人,曾刺得他渾身疼。可現實就是她,他突然有種恍惚感,總感覺現在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正這麼想著,就感覺她柔軟的手指在他腦袋上揉了揉,嘴唇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不要難過,我會疼你的。”
“……”
這下肖秉文是真沒忍住抬起頭來,對上她溫柔認真的表情。
我會疼你的。
這是……把他當小孩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