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休書的第二天,慕府門外:“今天我一定要見慕玠!不讓我進去,我就死在這兒!”說完,宛童將一把剪子架在脖子上,下人們無奈,只好叫來慕老夫人。
慕母斜眼問道:“怎麼?心有不甘?”她繼續道:“別自討沒趣,你已是個休糟之人,別把晦氣往這兒帶!”徐宛童淡淡回道:“您放心,宛童只想當面問他一句?問完便走!”慕母蔑視道:“嘖嘖嘖!好了,把剪子放下吧!玠兒是不會見你的,就算他肯,我也絕不允許!”兩人目光交織,相視良久,宛童目光堅毅,眼角卻不經意地流下了淚水,慕母之心不禁一顫,暗自道:“想你這般剛毅,竟也會流淚!畢竟是女兒家,是慕家對不住你,願老天原諒……”她一陣心軟,移開視線,對身旁的丫頭道:“把紙筆給取來!”隨後對著宛童道:“有什麼事,寫在紙上吧!”宛童上前,滴淚珠順著臉頰滴到紙上,她執筆書言:
桃李年華一識君,相思閑愁渡姚河。
顧盼郎君千裡赴,怎奈青絲付薄情。
慕母對身旁那丫頭道:“給他送去!”隨後對宛童道:“自古門當戶對,畢竟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平日有失禮數也是難免,你與玠兒並非有緣無分!都是你自作孽,怪不得他!”宛童只是抬頭,淡然一笑:“孰是孰非,老天自知,你又何必再提!我只要他一句話。”她輕輕擦了擦淚水:“見到他的回複,我自會離開,從此與慕家再無任何牽連。”
慕母不再接話,四周靜得出奇,靜到聽到每個人的喘息。忽然,一隻喜鵲落在慕府大門之上喜鵲叫,可是兇事),嘰喳鳴叫著。慕母煩心道:“來人啊!把這鳥兒給我趕走。”只聞管家道:“巳時而鳴,主有喜事,臨門大吉啊!趕不得!趕不得啊!”慕母回道:“有何趕不得,禍福惟人,任自為之!”話音剛落,一丫頭捎著回書而來,遞到慕母手中:“老夫人,慕少爺的回書!”慕母並未開啟相看,直接交到宛童手中:“玠兒的筆跡你最是清楚!”宛童開啟回書,只見兩行:
卿本仙子臨陸埠,淪落深院花亦哀。
莫問郎君棄汝何,佳人可負家難負。
宛童看完,只是淡淡一笑,將這回書遞了回去:“佳人可負家難負!佳人可負家難負!你拾你的功名利祿,我別我的人情世故,何來相負?”說完,轉身緩緩離去!
慕府,慕玠書房,他回憶當年自己信誓旦旦,海誓山盟,腦海裡全是宛童的純真爛漫面龐,不禁淚流滿面,嚎啕大哭。
慕母拿起那兩張書紙,細細相看,不禁點頭:“原是藏尾詩,君何負情!不愛何負!”她轉身對管家道:“那個喜鵲不要趕了,果然大吉臨門!”鳴聲環肆,嫋嫋不絕。
長風垂柳人擺渡,青山鳥語牧笛吹。寧靜的小城,不平的內心,她就這麼走著,這麼走著……不知不覺,已至城外,姚江邊上,一棵參天的合歡樹下,宛童再也包裹不住心中的委屈,嚎啕大哭起來。
“那年素繡擱青舟,細雨初停情難收。送君千裡山水重,相別今後夢魂中。那年合歡樹下送君而去,君曾對天起誓,不負宛童。如今山盟不再,信諾成灰。是情淺緣薄?還是不曾相愛?”宛童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大樹,淚珠顆顆下墜:“我好恨,真的好恨,慕玠,我恨你!”她緩緩來到江岸,神情恍惚:“為什麼連你都要如此待我?恨過你,愛過你,為你牽絆,為你淚流!心為你痴,心為你死。”她望著長空:“原來,一切怨恨都是深情!”
不遠處,只見兩位牧童在田邊嬉鬧,天真爛漫,純真無邪。宛童轉頭,不禁眉頭深鎖,淚水直流:“炆兒!韞兒!可憐的孩子,為娘對不起你們!”她欲江自盡,不禁停下了腳步,她望著流水,不禁回頭:“不!我不能這樣,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她欲轉身回岸,只見一陣陰風吹過,天空驟然昏暗陰沉,傳來一聲驚雷,宛童不覺腳下一滑。芳魂逝去)
慕母對宛童發難之際,正遇陳四月在外遊歷,剛回餘姚,四月便聽聞了慕玠休妻之事。急至慕家,正值宛童離開。她匆匆地找到慕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如此對待宛童?”只見慕玠滿是淚水,哽咽道:“四月,你不會明白的!是我,是我對不起她,我辜負了她的情誼!我……我不是人……”悲涕兩行淚,萬事何來解,陳四月道:“聽院裡的下人說,宛童剛走!你……”話音剛落,她急忙拉起慕玠,朝屋外跑去:“我們去找宛童!今天你不去也得去!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你惱她,棄她,又何必用休書辱她?”慕玠一把撇開四月雙手:“你以為,這些都是我願意的嗎?”四月溫聲道:“我懂!我什麼都懂……”慕玠望著愁眉不展的四月:“四月,為什麼?為什麼我叫慕玠?為什麼我是慕家的少公子……”陳四月再次拉起慕玠:“走!我們一起去找宛童。你是慕玠,永遠都是,那個愛恨曾明的慕玠!無論命運如何安排。”她繼續一句:“去告訴她,你愛她!”
夜近黃昏,暮鴨歸家,找遍了餘姚城都未尋得宛童一絲蹤跡,兩人面面相覷,只聞小販一陣吆喝:“合歡糕……桂花酥……合歡糕……桂花酥……”只見慕玠朝著姚江跑去。
至那合歡樹下,只見姚江邊上圍滿了村民,一問方知此處有一女子不幸墜江,所述容貌,幾近宛童。慕玠在合歡樹下拾起兩半碎玉,泣不成言。陳四月對著長空,不禁涕淚道:“宛童,四月對不起你,若不是四月,你也不會與那李公子相識,更不會遭此變故……”她深深自責道:“宛童,我不該出現在你與慕玠的世界,四月對不起你!此生罪孽,難以贖去!”慕玠踉踉蹌蹌,跪在姚江岸邊:“如你,此生相欠,終生罪。奈何,不曾一釋,便相離。”說完,如丟魂棄魄,不禁暈厥過去。
回夢杭州——
慕玠指著遠處一顆白梅道:“韞兒!這是爹爹花了重金從臺州仙居得到的一株稀世白梅。”涵韞驚訝道:“稀世白梅?”他對涵韞道:“世間之物,是否稀世貴重,皆在人心!在商人眼中這僅僅是一顆價值不菲的樹,可在爹爹眼中,它卻是個無價之寶。”涵韞又問:“哦!這是為何?”慕玠回道:“你看它所結之花。”涵韞細細觀賞道:“這梅花竟生著六瓣,真是稀奇!”慕玠不禁一笑:“想當初,每逢二月,白梅吐蕊,滿山雪海,香氣盈谷,沁人芳馨。”他繼續回憶道:“那時候,我初識你娘,她不愛賞梅,我便騙她,說那山上有六瓣白梅,這才隨我一併賞梅去。”涵韞不禁傷感,喃喃道:“原來是因為我娘!”慕玠沉浸在回憶裡:“她的笑容是我見過最美的。”涵韞靜靜聽著,手託著腮。
“當時你娘摘下一朵梅花,交到我手心:‘若是你能找到六瓣的梅花,我便允諾上天,和你做對永生永世的夫妻!’我找到了,可是你娘……”涵韞方想問及一些關於母親的舊事,只聞身後傳來一陣通報聲:“老爺!謝武回來了,在正堂候著呢。”慕玠負手起身,隨即離開了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