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推移，裴亦舟鼻端的氣味也越來越清楚、凝實，從迷濛細雨逐漸擴大，降落，讓他面頰都濕潤，彷彿被整個春天包裹。
溫熱的指尖在頭部?的xue位上按動，大概是因為初學?，裴寧不敢使太大力道，只是小心地揉按，時不時還要問裴亦舟“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很酸很痛”“哥哥你哪裡不舒服跟我說”。
裴亦舟輕聲回應，像是快要睡著。
裴寧“啊”一聲，“我是不是話太多了，誒不行，我還是不說話好了。”
聽他說完，裴亦舟就悶悶地笑起?來，那聲音低沉，像大提琴一樣醇厚悅耳。
“你笑什麼?。”裴寧被他笑得不好意思。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趣。”
裴亦舟這?話叫裴寧半天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服務完了中?醫xue位按摩生涯的第一位客人。
按完時間已經?不早。
目送裴寧走向?房間，裴亦舟仍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他閉眼，細細嗅聞著空氣中?稀薄的資訊素氣味。
猜測自己身邊是否有陌生apha的時候，他大概是在生氣，明明想說質問的話，但出口每一句都像撒嬌，沒?半點?該有的威力。
猛地聽聞自己也想去寺廟燒香，他那樣子?應該是被嚇到了，不說話但炸開毛，轉移話題的時候，或許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吧。
但在這?之後，一聽到自己被人揹叛，他眼裡的心疼都要漫出來了。
質問，擔心，心疼，不捨得，這?些都和愛掛鈎吧。
家人，兄弟，手足，七年相伴，他們之間是該有很多愛的。
初見的時候，裴寧就毫不遮掩表達對他這?個哥哥的喜歡，甚至還蹦蹦跳跳的過來，想要牽他的手。
在裴亦舟短暫的童年回憶中?，梁文竹就是那樣牽著他的手，在午後的書房裡，領著他一頁頁翻過繪本，然後輕聲細語道：“小船，你看這?一頁上有好多好多動物，這?是小貓，那是小狗，角落裡還有小兔子?和小魚。”
裴亦舟點?點?頭。
“那小船你有沒?有最喜歡的小動物呀？”
尚且年幼的裴亦舟伸出手指，幾乎沒?有一點?猶豫，就指向?繪本上那隻三花：“媽媽，我最喜歡這?個。”
“啊，是小貓呀，”梁文竹笑起?來，溫柔又美麗，“那以後等小船長大，能照顧好自己了，媽媽就和你一起?養一隻小貓好不好。”
“好。”裴亦舟應聲，那是他和媽媽的約定。
但這?一切平靜都太短暫，幾乎是一瞬間，緊牽的手在回憶隧道中?被迫分開，梁文竹的面容也被冰冷的海水逐漸吞沒?，直至徹底消失。
等到飛逝的時間停下，午後陽光和溫暖的書房已經?悉數化?為泡影，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張被海水浸泡到面目全?非的臉。
媽媽走了。
在那場海難裡。
旁人都說，在這?樣茫茫的大海中?能找回遺體已是萬幸，裴亦舟卻不覺得慶幸。
媽媽很愛美，總喜歡精緻地打扮自己，她總被人誇贊，也很愛笑。
裴亦舟想：或許，她離開了就不該回來。
這?樣，她依舊是美麗的，而?他也不會聽見那些裴家親戚的閑言碎語。
“你看見沒?，都泡爛了，我的天，嚇死人了。”
“腫成那樣能認出來也真厲害，要我看都不敢多看，今晚怕不是要做噩夢！”
“那小孩怎麼?站著一動不動，難道嚇傻了？還有，這?裡怎麼?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亂七八糟的，葬禮還辦不辦啊？”
“你以為呢，他媽現在死了，還有他那爸，不也在醫院裡躺著麼?？我看著時間也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