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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闕森森,拱衛層層。
奉辰殿中,那些?個世家子弟三兩相聚,目中皆有憂色,當中那位正是時家大郎。有些?個家中仍無訊息,尚不知道是如何光景。時宴朝居中寬慰了眾人數句,心中卻並不如面上鎮定。他只怕家中有人行?差踏錯,做出要掉腦袋的事來……
忽然?聽得匆匆腳步,是同?僚入殿,徑直朝著他,耳語數句。
時宴朝心中一跳,低聲道:“薛統領召我,可知是何事?”
來人道:“小侯爺去了便知。”卻是滴水不漏。
時宴朝與他出殿,心中難免憂慮。他所屬乃是奉辰衛,而如今召他的是武威衛長官薛定襄,特?地傳信要見他……難不成是時家牽連入了這場宮變?
勉強按捺下心緒,時宴朝奉令到式乾殿前,兩旁甲冑雪亮,戒備森嚴,果然?他並不被阻攔。卻見殿內一高?大身影負手而立,正是武威衛統領薛定襄。
如今關頭,這位入微境大統領顯然?正是宮中定海神針,震懾宵小。見得他來,薛定襄神情一絲不動:“你?且試試,化開?這盞中的燈油。”
時宴朝應聲,這才發現,案上有一盞造型古樸的犀角燈,盞內燈油凝結,如脂似膏,聞之有馥郁香氣。他本就出身東海,未入京時也是出過海見識過,當下已認出來,那犀角燈中潔白的膏體,應是鯨脂煉成。
他不敢多問,依言上手,催動體內真氣,過了幾息,面上漸漸凝重?。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若是他修習的至剛至陽的功法,那想要將這鯨脂化開?,自然?是易如反掌,只要稍微催動些?真氣,那鯨脂便會遇熱化開?。
可偏偏他 的一身真氣是時家家傳的路數,柔和如水,涓涓無聲,圍繞著這鯨脂卻無處可入,盤旋逡巡,也只做了無用功。
時宴朝略一沉凝,情知此路不通,於?是換了法子,將水凝成箭,另闢蹊徑。心道是,以水箭刺穿鯨脂,將之攪散、搗勻,也未嘗不是化開?。
只是忖度著容易,當真做起來卻不簡單,何況那燈盞還有古怪,真氣逼入,阻塞凝滯,好一會功夫,竟然?也只化開?了表皮上薄薄的一層。再要催動,有如石沉大海,杳無了音信。
豆大汗珠不由得從額前滾落,時宴朝神情如常,可面色漸漸轉得蒼白。
忽然?聽得匆匆腳步聲:“還沒有好麼?只是化個燈油,哪裡要的了這麼久……”
那聲音如碎玉振金,卻是陌生的很,從不曾聽過。時宴朝下意識抬頭望去,只見得一雪衣少年自內殿走出,朱唇玉貌,秀骨晶瑩。疑竇頓時生出,什麼人這時候還能在式乾殿來去自如?轉瞬間他辨認出來人,心下一震,頓時間手中一抖。
燈盞翕忽間就要落地,被人抄手接住,穩穩當當拿起,半點燈油也不曾濺出。
他見那少年原本只是隨口?抱怨,眼裡瞅過犀角燈情狀,終於?著急起來:“……磨蹭這麼久,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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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襄說奉辰衛中有人能做到,寧離信以為真,便由著薛定襄安排。他以為這大統領雖然?腦子犯軸,但看張鶴鄰信服模樣,做事也應當是妥當的。
寧離心中在意裴昭,守在榻邊,哪裡捨得走開?。
只是左等也不至,右等也不來,他雖穩著裴昭心脈,也經不住這般耽擱。終於?是忍不住走到殿裡,正瞧著下面人毛手毛腳將燈掉了的一幕。這也就罷了,再一看碧海燃犀燈,只見燈盞裡只有最上一層有薄薄燈油流動,下方的鯨脂仍然?凝固著。
乜斜過去,那青年面色,一見便知頗有些?吃力。
他便是再好的脾性也禁不住了:“……這便是你?說的好手?!”
壓根不去看那招來的奉辰衛,直直朝著薛定襄質問。
薛定襄神情一絲不動,可內裡卻透出幾分狼狽來。
將時宴朝招來時,他也當是小事一樁,可哪知道這鯨脂卻如此難以化開?。若是以他入微境修為自然?易如反掌,可是寧離也早提醒過他,使?不得!
一側,時宴朝臉上如同?被摑了巴掌,火|辣辣,疼得很。
時宴朝低聲道:“薛統領,或許容卑職再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