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鄰依循舊例,取燭火來要將碧海燃犀燈點亮,火光爍爍,惹得寧離看一眼便喝止:“哪裡是這樣子點的!”
忽然?聽見一聲輕斥:“從前慣常是如此。”
不必看也知曉,開?口?這廝定然?是薛定襄。
寧離正是心中煩悶的時候,聞言乜斜,脫口?而出:“既是如此,那你?可曾解了行?之身上的毒,怎麼反教他越病越重?!”
那當真是觸及了死xue,薛定襄一時語塞,目中不豫。
張鶴鄰心中一跳,隱晦朝薛定襄遞去個眼神,幾分警示,手上已是將燈放下:“奴婢愚鈍,還請寧郎君解惑。”
寧離端過燈盞:“用尋常法子點燃,不過是解一些?表徵罷了,壓制些?末毒性,也是聊勝於?無。若是真想要將碧海燃犀燈點燃,用不得那些?普通的燈油,也還要用功法化開?……這裡可有鯨脂?”
自有人妥當取來。
奉上的是一隻赭色小甕,揭開?之後,只見甕中填滿了膏體,那是油脂因冷而凝固,顏色潔白,綿密如脂。
寧離用小指尖蘸了點嘗了嘗,說不得便皺眉。張鶴鄰見著他皺眉便心慌:“可是有什麼不妥……這是去歲崖州進貢來的。”
“太香了,只怕煉化時添的香料不少……”其實?什麼都?沒添過的普通鯨脂最好,但如今的光景,寧離搖頭,“顧不得那些?了,勉強也可以一用。”
他比著盞壁的刻線,親自將鯨脂填在了燈中。
此刻便只待點燃了。
張鶴鄰道:“如何化開?,奴婢猜測,可是要用真氣將燈油催燃?正巧,薛統領便在此處……”
寧離瞥過去一眼,吐出三字:“他不行?。”
薛定襄眉宇一挑,隱然?有怒氣而未展。
張鶴鄰急忙打圓場:“寧郎君有所不知,薛統領一身真氣至剛至陽,若是要點燃燈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寧離卻不理會,側頭道:“你也這樣覺得?”
正是朝著薛定襄。
薛定襄不語,卻有一種正應如此之態。
見此,寧離心中說不得有些?失望。他搖了搖頭,輕輕看過裴昭面容,心下嘆道,行?之啊行?之,無怪這病遲遲好不了,庸醫誤人啊!
他那神情顯然?帶出去了幾分,瞧得薛定襄也心中不虞。但寧離那還有閑暇去顧及大統領心情,只持著燈盞,自言自語一般:“碧海青天,燃犀下看,要的正是一派水波澄明。若是以剛猛的功法將水淵點燃,那豈不是成了萬丈火海,無間地獄?”
薛定襄當即一滯,氣勢遽弱幾分。
或許張鶴鄰聽不明白,但是入他耳中,卻是一記鼓槌,聲如洪鐘。
他竟然?忘了!
法與器,二者本該相合。若是相斥,只會事倍功半,徒勞精神。那是最淺顯不過的道理,他竟還要這年紀輕輕的小世子來教。
另一側張鶴鄰還在細問:“這盞燈原本是郎君家傳,依您之見,那應當如何催發?”
寧離答得也快:“最好來個功法柔和些?的,將燈油催化……”
張鶴鄰側目看來:“竟然?這樣,不知薛統領心中,可有人選?”
薛定襄目光晦澀,終於?頷首。當頭棒喝之際,便有人名自然?而然?浮上心頭,此刻不消再忖便已至唇邊:“據我所知,奉辰衛中,確實?是有一位,對水性功法頗有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