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浩浩蕩蕩離開突厥國境。從突厥到白玉關要穿過西涼, 西涼國主得到訊息, 親自率朝臣前往西涼邊域重鎮涼州, 迎接容禦凱旋。早在西涼向突厥宣戰後, 祁衡就到了涼州,親自巡視邊關軍事佈防, 讓深入突厥的前線軍隊沒有後顧之憂。
深夜, 涼州行宮。
宮燈與燭火將大殿裡照得亮如白晝,沉重的空氣中彌漫著烈酒的辛辣, 西涼國主祁邯雙眼泛著紅光,正要將一杯酒飲下,祁衡終於擋住他的手,眼中滿是無奈。“父王, 當心傷身,還是早些歇息吧。”
祁邯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你是怕朕明天誤了出城的及時吧?”
宗主國親王駕臨,於禮,藩國君主要親率百官迎接。西涼國主沒有如願收回白玉關,稱帝夢想再次破滅,明天還要強顏歡笑親率文武大臣出城迎接容禦,他豈能不恨!
話音落下, 他手中的杯重重落在案上, 隨著一聲怦然巨響,檀木桌案多出一道裂痕,酒杯落在案上, 打了個滾,掉落在地上。
祁衡起身,繞過桌案,跪在他面前,“父王,兒臣絕無此意,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想了想,又道;“父王如果不願意去,就可以稱並不去,容禦也不能說什麼。”
西涼國主冷笑道,指著祁衡,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顫抖;“朕若是死了,容禦也不會怪朕不能親自去迎他。”
“父王!”祁衡無奈的看著他,“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西涼國主眼中的怒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秋風掃過落葉般的悽涼,他嘆了口氣,聲音緩了下來;“起來,朕並不是責怪你,朕只是恨自己無能,還有你,身為太子,竟被一個洛初晴迷得神魂顛倒,讓朕失望透頂。”
祁衡站起來,雙手緊握成拳,又松開,“父王,”他緩緩開口,努力剋制著,讓聲音聽起來更平靜一些,“我們沒能收回白玉關與初晴何幹?”
“劫持她的人是南宮千羽!”西涼國主一字字說。
站在西涼的角度,利用初晴引起周國和突厥的戰爭,就是一場不需要賭注的豪賭。容禦若是按兵不動,西涼便是輸了,卻也沒有損失。不管容禦與慕家軍合作攻打突厥還是與突厥暗中合作對付慕家軍,西涼都能從中得利。而不管是祁邯還是祁徹,千算萬算,卻都算漏了南宮家會投靠幕氏,幫著慕家軍擊敗突厥。
幾天前,西涼國主收到祁徹的信,祁徹直言,他不會配合西涼國主做任何挑釁大周的事。同宗同族的王室,到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突厥的忽烈可汗戰死,其餘的突厥王族不管和忽烈可汗是否一心,都不能被大周所容。祁徹深知,若祁邯失敗,等待祁氏王族的是和突厥王族相同的命運。哪怕他和祁邯不是一心,大周皇帝也不可能取代讓他取代祁邯的位置。西涼滅,祁氏亡,所以祁徹才好心規勸祁邯安於現狀,不要再生事端。
“如果初晴真的有本事影響南宮氏兄妹的決定,她也被帶到突厥。”祁衡黯然道,他還不知道初晴的近況,她在哪裡,是不是被救下了,還是已經……
“你別將她想的太無辜了,若是毫無心機,會扮成男人來西涼麼?”西涼國主冷冷的說。
“兩者豈能相提並論?”祁衡脫口道,他知道父王不是恨初晴,只是太恨南宮家,並將和南宮家有關的人都一起恨上了。他還是忍不住說;“遷怒於一個弱女子,非大丈夫所為。”
“你還敢為她狡辯!”祁邯重重拍案,桌案瞬間裂成兩半。
“父王!”祁衡一驚,疾步上前,“父王,您傷到沒有?”
祁邯的手氣得發抖,受傷卻沒有傷口,桌案之前被酒杯砸出了裂痕,所以不是被他的手掌擊裂,而是被震裂開的。
祁衡鬆了口氣。
“衡兒,”祁邯看著他,語重心長的說;“如果說這個計劃給西涼帶來了好處,它沒為朕雪恥,也沒為西涼爭來一寸土地,唯一的好處就是讓你斷了對她的念想。”
祁衡的嘴角浮出一絲苦笑,頹然道;“是。”
“朕知道你心裡一直怨朕,但等你坐上朕的位置,你就明白了,權力和利益大過一切,到時你會感謝朕。”祁邯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語重心長的說。
“我理解您。”祁衡的聲音裡帶著苦澀。“父王,如果沒有別的事,兒臣就告退了。”
祁邯點點頭。祁衡後退幾步,轉身走了出去。
獵獵風聲在甬道中徘徊,如嘆,如訴。
你是父,我是子,我永遠不會恨你什麼,可我也不會感謝你。
翌日,容禦率大軍抵達涼州,祁氏父子攜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容禦和初晴在城中驛館暫住,當晚西涼國主於行宮設下慶功宴。初晴想和容禦一起去,容禦開始考慮到赴宴的都是男子,她並不適合這種只有男子的場合,但耐不住初晴的軟磨硬泡,便答應了。
宴席上,西涼國主和太子以及文武大臣都在。初晴坐在容禦身邊,坦然接受者別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只要容禦不討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