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平時有什麼病嗎?”
“我也不清楚,好像媽媽說過,爸爸有心髒病,醫生讓他做手術,他一直沒去做,一直在吃藥。”
交談中,女孩兒的情緒慢慢的穩定下來。望著眼前一切井然有序的處理著,雖然臉上依舊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但已經勉強可以配合醫生,顫抖的聲音敘述著病人的具體情況。
“好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張小雲。”
“小雲,是這樣,你爸爸的病我們需要回醫院進一步檢查治療,你也跟我們去醫院,另外,給媽媽打電話,讓她盡快到省立中醫院,行嗎?”
看著夥伴們也都完成了自己手中的工作,病人已經安全地固定在擔架上,肖然徵詢著張曉雲,希望能在家屬同意的情況下盡快將病人轉回醫院做進一步的處理。
“好的,好的,我馬上給媽媽打電話,趕快去醫院吧。”
張曉雲看著固定在擔架上的爸爸,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生怕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似的,微微顫抖著,手在用力中現出蒼白的顏色。
省立中醫院急診科的門口,大家早早接到了返回途中肖然的電話,電話中詳細的彙報和分析讓大家有了初步判斷。作為一個有著豐富心血管疾病處理經驗的急診科高年資醫生,下班後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就又被叫來急診科似乎已經成了他日常生活固定的一部分了,盧永林凝視著從遠處呼嘯而來的藍光,稀疏的頭發在寒夜的風中紛亂著,心中對急診事業的火熱卻沒有在這寒冷中降低分毫,年齡沒有在他挺拔的身影上留下一絲痕跡,只有斑駁的發色和臉上的皺紋訴說的他的辛勞。
急診科的速度是讓人一直不能理解的,極短的時間眾人就已經將病人從急救車上抬下,移至搶救室的病床上,各種急救裝置連在了病人身上,搶救室的大門在眾人身後重重的關上,門裡門外被分隔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門裡是辛苦忙碌的急救人員,而門外確是焦急無助的家屬。張曉雲望著重重的搶救室大門和不斷進出手上還拿著藥物儀器的醫務人員,心中的緊張又一次滋生了起來,她不敢看周圍,怕看到自己不願看到的結果。張曉雲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不住地顫抖,不住地抽泣。
搶救室裡眾人不停的忙碌著,盧永林口袋中電話卻在這時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本不能在這個時候接聽電話,可是來電現實的卻是家中的號碼,想起家中剛剛十歲的兒子獨自在家,他無可耐的搖了搖頭,簡單的向肖然下了一些指令,讓他暫時主持病人的搶救工作,接起了電話。
“喂,爸爸,你在哪兒?我怕!”
電話的那頭傳來兒子的聲音,言語中微微的顫抖讓他的心一陣陣的抽動。自己的愛人也是一名醫生,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兩人,直到三十多歲才有了這個兒子,但是一直以來,自己對孩子的關心遠遠不夠,內心的愧疚讓自己面對兒子的時候手足無措。今天妻子值夜班,按兩人的約定,自己本該在家裡陪著孩子,可科裡的急診電話讓他不得不拋下熟睡中的孩子。
“孩子,別怕,爸爸來科裡處理個病人,一會兒就回去了。”
盧永林安慰著兒子,心裡亂糟糟的。
“你騙人,你們每次都騙人,你們都是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嗚嗚嗚……”
電話那頭的兒子變得憤怒了起來,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語調變得越來越高,慢慢的語聲變成了抽泣。兒子一個人害怕的哭著,電話那頭的哭聲刺痛著醫生的心靈,可他又能怎樣呢?只有又一次用善意的謊言安慰著孩子,可是這樣的安慰蒼白無力,這謊言也早已被習慣了的兒子識破了。
“兒子,我……”
“嘀嘀嘀嘀……”
正當盧永林不知道怎麼安慰兒子的時候,電話的那端變成了忙音,顯然憤怒的孩子已經掛掉了電話。
盧永林嘆了口氣,他很想現在馬上回去陪著兒子,安慰那顆脆弱的受傷的心靈,可是面前的病人怎麼辦呢?無奈之中,只有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盧永林再次回到病人身旁,懷著對家人的愧疚繼續投入到對病人的搶救中,眼神中的猶豫也在調整中漸漸消失了。
“盧老師,心梗,比較嚴重,這是病人的心電圖。”
肖然遞過剛剛做完的心電圖,彙報著病人的病情。這顯然是一個心梗導致的昏迷病人,只有緊急開通血管才能保住病人的生命。
“這個病人需要緊急做心髒介入手術,開通血管,否則很快會有生命危險,你們繼續搶救,我去和病人家屬溝通。”
仔細看過病情,並且詳細的分析了病人的心電圖表現,盧永林得出了和肖然同樣的結論,再一次將病人搶救的主導權交給他,想搶救室門外快步走去。
李梅接到女兒的電話,整個人都崩潰了,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自己老公的心髒病不是一天兩天了,醫生也不止一次建議手術治療,但是他一直並不在意,也對自己的規勸置之不理,執意選擇藥物治療,可是就連藥物治療都沒有很好的堅持,時斷時續,自己根本不敢想象他現在的心髒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來到省立中醫院急診科,李梅一眼看到了蹲在搶救室門口暗暗抽泣的女兒,心亂如麻的她也不知道怎樣去安慰面前柔弱的身影,只是將手扶在女兒顫抖的肩膀上,眼神中只剩下對未來的擔憂。
“媽……!”
張曉雲抬起頭看見自己的媽媽,終於看到了那份依靠,情緒瞬間失去了控制,撲在媽媽的懷裡,無法言語。
“沒事的,沒事的,爸爸一定沒事的。”
李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連安慰自己的女兒都無法做到。
“誰是張國林的家屬?”
盧永林走出搶救室的大門,四顧打量著,尋找著張國林的家屬。
“我…..我是他愛人,醫生,怎麼樣?”
走出來的盧永林似乎承載著李梅所有的希望,顫抖的語言昭示著她的不安,她緊緊地抓住盧永林的胳膊,詢問道。
“張國林的情況相當嚴重,我們也不說他以前了,相信你應該也明白。這次他出現了大面積心肌梗死,需要緊急做心髒介入手術,開通血管,否則他很快會有生命危險,希望你們配合。”
一如程式般的溝通語言,不帶有絲毫的情感,這些並不是盧永林沒有感受到旁邊母女的慌亂與不安,只是現在的他必須完全保持冷靜,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後面手術的安全。
“我明白,我…我配合,我早讓他做手術,他就是不做,看看現在…,醫生,你說我該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