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最後是被賈家來人給接回去的——柳五兒沒想到寶玉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有著落了,一句話沒說好, 惹得寶玉真的犯了痴病, 一時也有些慌了。好在林棲恰在這時從衙門歸家, 這才有人能做主張羅著差人去賈家送信,讓他們家的人過來把寶玉接回去。
黛玉還是等寶玉被送回去之後才知道的訊息, 這樣大的事,柳五兒生怕賈母或是王夫人改日登門興師問罪,也不敢瞞著黛玉, 只好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說了。
“真是沒想到……”黛玉難免有幾分唏噓感嘆, 甚至於柳五兒自己, 又何嘗不是因為這事被觸動了些許?
她先前一心想著寶玉無德無能,自然是配不上黛玉的。但是寶玉此時表現出的對黛玉的衷情, 又難免讓她有些感嘆。
不過這樣的觸動也不過片刻, 第二日賈母讓林之孝家的過來把柳五兒接到賈府去的時候, 她可就不覺得寶玉可憐了——她現在只覺得自己比較可憐。
“好孩子, 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都是那等猖狂的小蹄子, 說話不注意被寶玉聽了去——只是你看寶玉現在這個樣子, 可怎麼是好?好孩子, 你就聽我一句,暫且留在這邊服侍寶玉幾日,等寶玉的病好了, 再回去那邊。”
寶玉正直愣愣地躺在怡紅院的床上,任誰和他說話都不理會, 只看到柳五兒的時候有了些反應,“紫鵑,你怎麼來了,是林妹妹讓你過來看我的不是?”
寶釵不在,薛王氏卻正和王夫人站在床邊說話。當著未來丈母孃的面滿口都是別的姑娘,柳五兒看著都替薛王氏和寶釵覺得心酸。
不過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林之孝家的早上一到林家就開始哭,說昨兒寶玉從林家回去就不中用了,非得把柳五兒帶走。黛玉和寶玉從小青梅竹馬,即便現如今沒有了“還淚”的孽緣,但是那一份獨屬於親人間的關心還是不能輕易抹去的,她也吩咐柳五兒,“你過去看看寶玉是怎麼回事,我這邊不少人服侍。”
陳氏也道:“若是能好些,那就住到他好了再回來也行——黛玉這邊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找人照顧好她。”
事實上,陳氏根本鬧不明白寶玉為什麼就忽然“不中用”了,就連昨日寶玉的來意都不太清楚,還是林棲親自過來和母親解釋了幾句,才勉強理解了寶玉的來意。這一聽說寶玉的病又嚴重了些,雖然依舊顧忌禮教不肯放黛玉回去探視,卻鬆了口風,肯讓柳五兒回去了,又許她可以住到寶玉病好了再回來,也是有些不忍得的意思。
柳五兒自己卻是有些急的,她可不願意再陷到怡紅院這裡,恨不得寶玉明天病就好了才好。
賈母、王夫人等人在怡紅院裡坐了大半日,見寶玉只拉著柳五兒的手不肯放,但是神色卻有些清明瞭,這才放下心來,只囑咐襲人等人好生服侍,寶玉有什麼要求都要順著他,若有什麼難辦的事,就及時去前面回話。又勉勵了柳五兒幾句,這才離開。
長輩們一走,寶玉就直接拉著柳五兒坐到了床上,不肯放手。柳五兒多少也帶出了一些尷尬,看著襲人等人道:“姐姐們若有事就去忙吧,我這邊陪著寶二爺說說話,興許二爺的病就好了。”
襲人自然是不願意離開的,她早年就對黛玉及身邊的丫鬟頗為忌憚,雖說現在寶玉和黛玉都分別定親了,但是對柳五兒的抵觸卻並沒有減弱半分。她最後是被麝月硬拉著出了屋子的,走出去的時候還頻頻回頭盯著柳五兒和寶玉……
柳五兒已經忍不住開始懷疑,襲人是故意透露出訊息,讓寶玉知道黛玉定親的事了。只是不知道在襲人原本的預想中,寶玉會做出個什麼反應。
不過襲人這麼一走,就真的留出了空檔,柳五兒可不願意在怡紅院裡住上一個月,她盤算著,自己那特殊的能力,這一世還有三次機會,如果把三次機會都放到這邊用掉,自己早些脫身,等寶玉成親之後,可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這樣想著,她也就不再吝嗇那僅有的幾次機會,眼角一勾,迎著寶玉的視線微微一笑……
在柳五兒看來,寶玉的痴病或許原本就沒有眾人看到的發作的那樣厲害——也是真的恃寵而驕了,知道自己哭一哭、鬧一鬧,賈母和王夫人就會心軟,什麼事都會依著自己……因此就毫無顧忌地把只有三分的病鬧到了十分。
可是現在柳五兒這樣一影響,起碼裝病的事他就做不出來了,第二天就神色清明,說話也有了條理。
賈母和王夫人自然是萬分慶幸的,看向柳五兒的目光也溫存了許多——特別是王夫人,她甚至動了念頭,和鳳姐商量,“不如就把紫鵑暫時留下吧,再有兩個月就是那件大事了,等事情過了,再讓她回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寶玉被這麼一沖,也就不會再犯病了。”
鳳姐對寶釵和寶玉之間的婚事並不熱衷,但是現如今的情形,連賈母都默許了這門婚事,甚至親自過目定下了婚期,她一個隔了房的侄媳婦還能多說什麼?她還要在這件事上討好賈母和王夫人,免得自己日後過於落魄呢。
“還是太太想的周全,我這就讓人去給林家送信去。紫鵑原本就是咱們家的丫鬟,林家二太太和林妹妹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不會不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