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那件差事,柳五兒就每天窩在屋子裡, 沒事也不出去亂逛, 所以之後院子裡出的幾件大案也都只是聽說。可惜的是柳家的到底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這一世真正的柳五兒也受了連累,還是後來平兒從中斡旋, 寶玉又出面把事情認領了,這才抹了這個案子。
除了這些,她就只在寶玉生日那天出去和眾人熱鬧了一日, 晚上又鬧騰到很晚, 第二天早上醒來還有些頭暈, 索性又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又過了一日才繼續忙碌起來。
這日正在屋裡繡花——她早已拿定了主意繡什麼, 也已經繡好了大半, 正繡著右下角處的一朵小花, 就有丫鬟過來叫她, “晴雯,太太叫你呢。”
柳五兒心下一合計, 發現可不就快到了抄檢大觀園的時候?恰好王夫人讓人此時過來叫她……她不禁心中一突, 同時又暗暗興奮起來:或許這還是她的機會呢!
“知道了, 這就過去。”她起身,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角,又湊到銅鏡前照了照鏡子:她裝扮的既不出挑, 也不過分寒磣,只普普通通的襖裙, 頭上也是最普通的髻子。這才出了屋子,跟著那丫鬟去了王夫人屋裡。
王夫人正和鳳姐還有邢夫人的陪房王善寶家的說話,原本滿面怒氣,在見到走進了的是她後,不由得一怔,又稍微緩和下來,“我剛聽人說起晴雯,還道是哪個妖妖嬈嬈的呢,原來是你。”她轉頭睨了王善寶家的一眼,“我還記得你,也是個寶玉身邊很得力的。”
柳五兒從進來就一直低著頭,聽了這話,也瞟了王善寶家的一眼,知道恐怕就是她在作怪,心下冷笑幾聲,面上卻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難為太太還記得奴婢,奴婢也有段日子沒過來給太太請安了。咱們府裡丫鬟下人那麼多,太太又日理萬機,興許名字和人對不上,那也是有的。”
王夫人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又問:“是了,我最近見襲人和麝月這兩個比較多,你也不怎麼過來回話。”
柳五兒有意欲言又止,王夫人一眼看見,立即道:“怎麼?是有什麼難處不成?”
“也不能說是難處。”柳五兒展顏一笑,晴雯原本面容就好,這樣一笑,就連王夫人看著都覺得眼前一亮。不過她向來不喜歡這樣相貌明豔的女子,臉上的神色就又淡漠了幾分。柳五兒忙道:“是之前老太太說,要我打點一樣針線出來,送進去給娘娘,充作太後的壽禮。又說一定要在臘月之前做出來。我最近就忙著這事,每天都在怡紅院趕活兒,連屋子都不怎麼出,二爺的事知道的也不如襲人、麝月詳細,因此每次太太叫人來回話的時候,我就不怎麼過來。”
元春要進給太後的壽禮是大事,王夫人之前也滿心擔憂地和賈母商議,賈母只說她自有主意,讓王夫人不要擔心。雖說這事被賈母攬了去,但是王夫人也不能當那甩手掌櫃,偶爾想起來也很焦急,不知賈母有什麼好的法子。此時聽說原來是晴雯接了這差事,哪還顧得上別的?忙追問她:“這可是件大事!你可做得了?”
“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再幾天收尾,就做好了。”
“你做的什麼?可還有什麼缺的?若有,就告訴我,不論什麼,也要緊著這件大事。”想著自己險些就因為計較丫鬟的一點小失誤而誤了親生女兒、甚至全家人的大事,王夫人就不禁暗恨王善寶家的挑撥多事,她瞪了王善寶家的一眼,又和顏悅色地對柳五兒道:“好孩子,你回去繼續忙去吧。若這件差事辦得好,少不得要賞你,你可有什麼想要的?說出來我聽聽,若是什麼艱難的,也好提前準備。”
王夫人的話或許另有所指,但是柳五兒卻沒搭這個茬。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現在就提出想要被放出去的事,可是轉念又一想,自己現在差事還沒辦好呢,就提這麼大的要求,王夫人或許就會想得岔了,失了印象分不說,對日後自己的行事也沒什麼益處。
還不如先好好辦好差事——最好是等元春發下話來,王夫人又有言在先,倒時候不好抵賴,自己才真的有希望藉此機會脫身出去。
至於自己做的那樣繡品——因為已經繡好了大半,她對這件作品的最終效果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之後不出什麼岔子,自己這個賞賜必然是得定了。
不過現在可不好當著王夫人的面表現得那樣自滿,若讓王夫人從一開始就調高了期待值,等到真看到那件作品的時候,或許就沒有那樣驚豔的感覺了。
柳五兒忙謙虛地一笑,“奴婢自當盡力,只是到底年小福薄,也沒什麼見識,繡出來的東西或許也只是勉強能見人罷了。”
王夫人現在滿腹心思都惦記著這事,又問了幾句進度,就讓柳五兒回去了,還說:“你去忙吧,過幾日或許我也過去看看。”
那日的事就這樣應付了過去,沒想到又過了幾日,還是迎來了抄檢大觀園的人。好在鳳姐和王善寶家的、周瑞家的都提前得了王夫人的吩咐,晴雯的屋子她們不敢亂動——要是萬一在亂動的過程中損壞了給娘娘的繡品,十條那些管事媽媽們的命都不夠賠的。
柳五兒倒是沒想到這一世,抄檢大觀園這樣的大事這樣輕易地就過去了——當然,說是“輕易”,其實也是隻針對于晴雯來說。第二日她還是聽說前一日查出了不少人來,其中就有二姑娘迎春房裡的司棋,還有四姑娘房裡的入畫。
想到入畫,她又不禁想到了上輩子的事,回憶半晌,最後還是隻能悠悠地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