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戲就戲,抱歉地朝顧雁聲笑了笑,坐了起來。
顧雁聲繼續先前的問題:“你說是不是天註定讓我們活下來?我們這一趟肯定會成功的。”
秋來伸出手在火焰上來回揮動著取暖,聞言說了句:“是那個黑不溜秋的牧民小孩讓我們活下來的。”
表情是睡醒後的惺忪,但更像是一點厭倦和疲憊,吐露出最真摯的想法。
秋來的內心,其實已經松動了。他不相信天命,更相信就在眼前的援手。
戲拍完,印西很激動,這種電光石火的靈感迸發很難得,一旦抓住了、抓穩了,就是好鏡頭。
“你們很默契啊。”印西笑著評價,對陳岱川道,“我早就想說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和你的節奏特別合拍的演員,以往都是你控制節奏、適應別人的。”
演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需要和對方相互給予、相互成全,你帶著我,我帶著你,才能讓畫面和諧、故事流暢。
陳岱川的演技出神入化,除了和一些老戲骨對戲外,通常在戲中是他給予別人,帶著別人,很少得到別人的反饋。
但李從一,就是能跟得上他的演戲節奏,無須陳岱川自行調整遷就他。李從一被陳岱川帶進去後,甚至還能反過來給他超乎預料的回應,轉而帶著陳岱川進入更好的狀態裡。
這是一種十分奇妙且美妙的演戲體驗。
陳岱川聽印西這麼評價,就去看李從一。
李從一挺嘚瑟,問印西:“我厲害吧?又年輕又有演技,離全面碾壓某個年紀越來越大的影帝也不遠了。”
陳岱川哭笑不得。
印西嘴角抽搐,不想幹涉他們之間的情趣,說正題:“明晚要拍條情緒激烈的戲,就是秋來反對顧雁聲殺牧民,顧雁聲打了秋來一巴掌。我想要求真打,你們有意見嗎?”
陳岱川作為打的那一方,當然沒有意見。
李從一才剛誇過自己,也不好意思有意見:“真打,真打!不真打,不帶勁。”
顧雁聲沉著臉,不悅地看著秋來:“你在質疑我的命令?”
秋來眼神悲哀、失望,神情卻前所未有的堅定:“顧大哥,你能否告訴我,我們上陣殺敵、死而後已,是為了什麼?”
“為了國家的歌舞昇平,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
“他們不是百姓嗎?”秋來指著遠處一頂頂帳篷。
顧雁聲面不改色:“他們是我們的敵人。”
“他們救過我們。就在我們被我們拼死保護的朝堂中人陷害進沙漠深處的時候,是他們對我們施以援手,給我們食物和清水,我不能看著你因為一些無端的猜疑就殺了無辜的牧民!”
顧雁聲搖搖頭,諷刺說道:“戰爭之中,只有對立者,沒有無辜者。”
秋來比他更感到諷刺:“我們為了保護一些人,而殺死另外一些人,然後冠以對立的名義,好讓我們顯得不那麼殘忍?”
顧雁聲說:“你讓我很失望,你居然認為我們在粉飾殘忍?從來沒有。我們為了守護河山,可以做任何事,那些事都可以稱為犧牲。當絕大部分百姓都因此而活著,你就不能評判它們的好壞,輕易地斷定殘忍或者仁慈。”
“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百姓,讓我們來送死!我們的敵人卻救了我們!”秋來一字一句,悲憤地喊:“我不想再管什麼大義,我只知道我不能看著他們死在我眼前!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可能袖手旁觀!”
“你要叛變?”顧雁聲慍怒。
“我只是遵從我的本心。”秋來轉身要走向牧民的帳篷。
“你的本心就是背棄你的國家嗎?”顧雁聲狠狠地給了倔強的秋來一巴掌。
李從一終於能親身體會到,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寬厚、打起臉來一定很疼的昔日猜測。
印西讓李從一咬了小包血袋在嘴裡,等陳岱川打下來,就立即咬破。